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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18日 星期四

綠色是種掩護色 盧冠廷 [壹週刊 - 1319] 盧冠廷,M1,



豪語錄

綠色是種掩護色 盧冠廷

盧冠廷拿着花灑像唸急口令:「淋浴咪過三分鐘,否則地球冇水用。」幾生鬼。

盧冠廷自嘲:「有人網上鬧我:『最憎佢講環保。』」筆者理解五十五十。

不懂的一半是,環保人畜無害(字面意思亦然),想洗底的官員最愛搞環保。當人們只記得盧冠廷化身綠色大使,可以掩蓋很多事情,怎會被罵?

我不怪盧冠廷投入到開埋有機店,他似傳教多過做生意;我只是奇怪,《民主歌聲獻中華》的作曲人和指揮、出版題為《 1989》唱片的扛鼎勇者,到頭來話自己「唔識」、「陌生」、「睇唔到」,而寧願暢談養生之道。

我懂的一半是——「曾經走在前線都唔驚,現在驚多咗幾毫克添加劑? LoLo你是否在逃避?你唔鍾意我都要咁講,你話有人憎你只談環保,可能就是這原因。」我一邊說,一邊見到盧冠廷不再直望我。

「太敏感了,剪剪(指拍攝)。」他摸着光頭說:「要睇上天安排。」

訪問正值六月五日,事情,遙遠得,不只相隔一天……

舊式人

撇開政治,盧冠廷人如其歌是個《快樂老實人》,重點在老實,老實自然快樂。「我並非有計劃地歸隱。九三年,和李宗盛合作唱片,每人五首,製作費九十五萬,另加三倍宣傳費,賣得萬五張,我唔想嘥人家錢,不再做了。

「於是轉行配樂,九七年玩完,經濟差,電影公司欠我錢,廣告公司欠我錢,話兄弟爭住先。

「我焗住做了三年思想家——坐喺屋企得個諗字。每次配樂三日三夜困在密閉房間,吸塵機般吸晒電腦釋放的有毒物質,去睇西醫冇效,西醫叫我睇心理。我找科學書閱讀,用綠色方法治療自己。除咗音樂,我乜都唔識,就開間鋪賣太陽能產品,那時租平,千五呎用唔晒,兼賣有機食物。」

坦蕩得不似歌星口啓。

「我由食肉獸變成只吃蔬果、魚和雞蛋。到中學開 talk,學生 challenge我。你話我似傳教都好自然,我插個路牌提醒大家前面危險,做了才心安理得。

「沒停過研究音樂,昇華到另一 level了,但我是個舊式人,不習慣自己發表,總要有人請我,今次唱片公司話出發燒碟,我便做。」

繼續生活

筆者不質疑盧冠廷的「昇華」,正如他說「冇進步出番嚟為乜」,經典冧歌如《陪着你走》一一重新編排、昇華了;但最好的音樂豈非在觸動人心嗎?我覺得盧冠廷登峰造極是《 1989》裡史詩式《漆黑將不再面對》諸作,每年端午前後重聽總淚濕我枕頭,為什麼今次就不收錄、昇華?

盧冠廷笑着說:「你鍾意啫,個人喜好。」

八九年後,他仍有作品,卻到達分水嶺——或者像九○年的《重新打算》所言?

「老老實實,《重新打算》個 melody係點?我自己都唔記得,你哼兩句嚟聽吓。」選擇性失憶了。

昇華( sublimation),原意是指乾冰(固態二氧化碳)直接氣化,中間不用經過液體狀態。像溜走的激情,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踪。

我不怪責盧冠廷。一場大夢想破滅後,幾許熱血青年轉為寄情𢱑銀,否則不會有九十年代的樓股齊升;而盧冠廷寄情於賺不到大錢的綠色事業,至少有益世道人心。

盧太唐書琛是才女,《陪着你走》便出自她手筆。

當年合唱《蚌的啟示》,區瑞強變了農莊主人,關正傑歸隱得最一刀兩斷,盧冠廷則說:「我是被迫歸隱的。」

我甚至能為他開脫——環保太無疆界了,無疆界到原該放下意識形態,正如他說:「排污排到落後地區就當冇事,即係仍然停留在用國家層次諗嘢。」

盧冠廷曾言,民運令他由鬼佬意識到自己是中國人;那麼,現在是昇華到身為地球村公民?對國事已無興趣?

「不是無興趣,是唔識,是陌生,長遠的對錯,我睇唔到。」

後悔做了《民主歌聲獻中華》的始作俑者?

「絕不後悔,應該做。大家希望中國好,這個我識,我好肯定。感覺是永遠的。」

寄情環保是一種逃避嗎?

盧冠廷呆了,其實他可以不呆,他可以又講一番綠色大道理,但他沒有,他發自內心的呆住,良久才答:「是繼續生活,無奈。

「年紀大有自己一套,要睇上天安排,冇得解決。」他不認同新一代的「去中國化」。

同行而來的唱片公司職員和盧太紛紛叫停:「太政治嘞。」

美國讀書鬼鬼哋,盧冠廷曾演出多部喜劇。

《 1989》全碟貫徹一個主題,像悼亡曲。

離不開

大部分人選擇做容易的事,我選擇做正確的事。

改談環保吧——筆者這樣提議。

盧太笑了,盧先生更如釋重負:「對,太敏感。」就寧願多講自己的化學敏感症?

變換話題,但盧冠廷和我仍在回味剛才那一默如雷,以至攝影師事後都問:「怎麼他不像影沖涼 shot時的精靈嘅?」盧冠廷有點失神了,所以,以下對答形同校際辯論比賽。

反方(壹):能源危機是否杞人憂天?歷史上擔心過煤用完燒不出蒸氣,但轉頭即發現石油,然則將來自會有新能源吧。

正方(盧):問題是,國與國已首先為爭奪現有資源而打仗,你睇烏克蘭和中東就知(盧太在旁提醒別又涉及政治)。

反方(壹):基因改造的產量倍增養活了億萬人口;要全部有機耕種,豈不是全球倒退回到農業社會?

正方(盧):有機耕種也可以高效率,像起樓般分層分層耕就得。只不過大部分人選擇做容易的事,我選擇做正確的事。

盧冠廷總結道:「你有你根據,我有我根據。講到尾,要靠自己睇書明事理。」

但總不成全人類都讀破萬卷書來表決吧?講到尾,要靠選擇出良心精英幫大眾決策。盧冠廷慨嘆美國兩黨淪為一鼻孔官商勾結;咁強國呢?我沒問下去,說好的,因為原來可惜,環保也離不開普選、政治……

盧冠廷說:「當然。」無奈得比剛才更無奈。

我曾經自鳴清高不關心政治,但政治偉大在,你以為唔關佢事嘅,都關佢事。

盧冠廷曾經關心政治,但政治可怕在,你不找上它,它都會找上你。

從歲月神偷到人間天堂

不只一次,盧冠廷苦笑:「後面做晒手勢嘞。」雙手擺出交叉,意指筆者身後的盧太在暗暗勸止他。

盧太唐書琛比丈夫更小心。談及有機店難撈,盧冠廷說:「搵到錢,×××都開」唐書琛馬上叫別提人名。

謹慎如斯,便忘了令姊唐書璇(現居美國)拍過《再見中國》、首位導演紀錄文革、遭禁映足足十三年的豪情麼?

或者正因為唐書琛太懂。新作依樣夫唱婦隨、盧曲唐詞,其詞曰:

昨天的少年期望一天,成就美好所有,過活在蓬萊。

飄渺的夢想,捉不到幻影無常,傳說中的樂土,為何找不到?

——《人間天堂》

那本是盧冠廷替電影《歲月神偷》的配樂,再譜上文字。人啊,真要被歲月偷走了理想之後,學會明哲保身、健康環保,就當自己搵到天堂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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