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打街閒人
跟張五常大教授學叫雞和市場學
跟友欄徐家健教授亦師亦友，從他身上，我學到很多高階概念思考。徐教授亦是經濟學大師張五常教授的高足，得他邀請我這小小經濟系畢業生當面聽張大教授及一眾芝加哥學派名宿講學，講他的博士論文之作《佃農理論》五十年的研討會，真是平生快慰。我就好像小粉絲一樣，靜靜地聽張五常教授講自己的理論有幾巴閉。
張大教授老當益壯，一上場就開一個他寫過在《經濟解釋》的玩笑。他說過：「錢不小心跌在地下，會馬上不見。生物學、化學、物理學都解釋不了這個行為，經濟學卻可以。」他在課堂上也常以此例，去解釋經濟學如何針對人類行為做演繹推理。同場的著名變性學者，亦是芝大名宿 Prof. McCloskey很配合，馬上拿出紙幣拋在地下，做實體示範。徐家健教授更配合，馬上離席拾掉地上的紙幣，成為學術研討會一個小小的有趣插曲。
另一段有趣插曲則是來自雷鼎鳴教授，張大教授見雷教授，馬上調侃他最近「很紅」，當然骨子裡是暗諷雷教授最近講內地支付叫雞的「偉論」。晚宴後，雷教授跟寫《壹》仔網上情色版的欄友前輩周顯先生同桌，同樣也是互相交流叫雞經濟學。
雷教授講支付叫雞，是為了論證中國經濟無礙，論點和內容都粗疏。張教授早在約十五年前，就曾經借用過歡場生態去建築理論，解釋經濟行為，是為「類聚定律」，見解新奇，概念精闢。同一套歡場作興的橋段，張大教授用起上來，的確高幾十班。
張大教授最出名最常用的概念叫「交易成本」，其中訊息成本就是交易成本的其中一種。「類聚定律」就是由訊息成本引發出來。張大教授有一項觀察：歡場女子的質素很平均，沒有國色天香，也沒有貌醜如豬。這是因為定價的訊息費用太高，因為歡場女子不是商品，不會有標價，價格的釐定都是由買與賣之間互相協定，這是歡場生態的行規，女子不會明碼實價地標出來。如果歡場女子可以標價，那麼高價超級美女和低價超級豬扒會放在同一市場讓恩客選擇。因為質量難以量度，標價的訊息成本太高，所以只能找質素平均的女子放在一列，方便定價，這就是「類聚第一定律」。
「類聚第二定律」則解釋：為什麼歡場會類聚地集在一處。例如著名香檳大廈，是全幢典型按鐘叫雞的大廈。由於起了朵，聚在一齊也方便客人摸上門，減低恩客找性服務的機會成本。類似的例子，是賣電腦的高登。「類聚第三定律」是用來解釋為什麼砵蘭街、尖東一帶、寶勒巷是多元的架步色情場所集中地，這是為了吸引漫無目的散客，因為恩客可能有需求，但他未必能確認自己想按門鐘叫雞、揼邪骨、夜總會還是其他別的，所以乾脆就以區域劃分，成塊都是做黃色架步，滿足各類恩客。同樣也方便家長帶年幼子女避開架步，各取所需，這定律對城市規劃都可能有重大含意。
類聚定律也可以用來解釋拍賣行的行為，欄友徐教授愛寫拍賣藝術品的話題，我就不班門弄斧了，看看讀者能否舉一反三了。高手就是在於去歡場作興，都可以套用研發新的學術理論。比起雷鼎鳴的叫雞論，張五常真係高幾十班。跟張五常學叫雞，比起學《佃農理論》的確有趣得多。
同場我也遇到中大經濟系的老師 Prof. Travis Ng，他「小覷」我，問我有無睇開張五常。坦白講近年真係少睇，但可能熟過他帶來的年輕中大 m.phil同學。張五常的概念是當年高考經濟學的重中之重，影響幾代人，家中那本舊版《經濟解釋》、《賣桔者言》、《新賣桔者言》已因考試要求，揭到紙頁紛飛，重看多遍。現在的新高中課程把張的內容大部分刪掉，換上標準的經濟學教程，引致概念思維不連貫。論數理工具，年輕同學比我高出甚多，但論概念運轉，我未必輸。不過，張教授對數學的鄙視，也根深地影響了幾代人，讓他們以為經濟學不必用數學工具。十年前我唸中七時，都有這個膚淺想法，當時我揭張五常教授的《佃農理論》，內裡有數式表達，也有 partial differentiation等入門 calculus，他自己本來就不是放棄數學的人。
張五常的經濟學，看他的書已可掌握得到，但看他做 marketing吹噓自己，也是另一個值得學習的地方。他沒有得過諾獎，理論上學問難傳世，但因為他功力深厚，又有染指香港高考課程和早入大陸講學，所以他的學問思想還是非常廣傳。他跟芝加哥大學名宿相熟，常有其加持和 credit，已非常人做得到，加上佛利民、艾智仁、戴維德、奈特等名宿本身已經超一班，我輩聽到這些大名自然如沐春風。他講華盛頓學派的興起，才最厲害。華盛頓學派跟芝加哥學派本來就沒有太大分別，同是一源，華盛頓學派的核心概念都是來自芝大。只是因為諾獎得主 Douglass North引用過一句，然後有記者問過張五常，他就加埋 Barzel等人，三幾丁友就創了一個學派。原理就像金庸小說的逍遙派與星宿派的分離，我聽完張大教授的吹噓真有幾個「黑人問號」在腦中。
《佃農理論》的引用不算多， impact factor也不算高，但張的概念推敲是高級的，而且他有政治影響力，例如中國的《新勞力合同法》跟他研究有相似的地方，中國的官員是有部分參考過他的意見。無可否認，他的確是一位學術巨人。
撰文: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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