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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8日 星期三

迴避迫害印第安人歷史 美國星條旗下的紅色悲歌 政治時事,

12月5日,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的教育官員,否決一所專供印第安人就讀的特許學校「OldMainSTREAMAcademy」之設立申請。此前,北卡羅萊納州特 ...






12月5日,美國北卡羅萊納州的教育官員,否決一所專供印第安人就讀的特許學校「Old Main STREAM Academy」之設立申請。

此前,北卡羅萊納州特許學校諮詢委員會曾在10月以4比3的表決結果,建議州議會覈准該校成立,但後因州議員質疑該校採用的教材《紅色教學法:美國原住民社會與政治思想》(Red Pedagogy: Native American Social and Political Thought,以批判態度詮釋美國建國以來對印第安人的迫害,並強調原住民權利),導致在11月被要求再度審視。缺席10月投票的諮詢委員會主席卡卡德莉絲(Lindalyn Kakadelis)批評《紅色教學法》,稱「我找不到書裏有任何一處提及美國的偉大」,並反對該書「將馬克思主義納入辯證的革命關係裏」。

無獨有偶,美國眾議院才因12月3日通過《維吾爾人權政策法案》(Uyghur Human Rights Policy Act of 2019)遭到中國猛烈指責干涉內政,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更是在12月4日痛斥:「在少數民族問題上……難道這些美國政客真的忘了嗎?美國200多年發展史本身就是一部印第安人的血淚史」,批評美國對屠戮印第安人的行徑「選擇性遺忘」。儘管北卡羅萊納州教育董事會成員懷特(Amy Bannister White)宣稱不是因為課程問題拒絕學校成立,但從反對者的反應來看,顯然仍有不少保守美國人,難以坦然回顧壓迫印第安人的那段血腥歷史。





19世紀的某幅版畫描摹北美殖民者如何殘殺佩科特人。(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早在殖民地時期,北美十三州殖民者們對印第安人的態度便不甚友善,雖然史料裏不乏雙方和睦交好的例子,但更多的是怵目驚心的衝突。英國歷史學者基爾南(Victor Kiernan,1913─2009年)如此形容渡海去「新大陸」的英國清教徒們:「那些最認真學習《舊約》的人所理解的是自己作為上帝所選子民,現在來佔領另一個『迦南地』」,因此欣喜地認定,導致印第安人數目鋭減的舊世界傳染病是「神通過清除異教徒而為他的子民前行開道」。即使在美國獨立後,仍有牧師在佈道時堅稱印第安人是迦南人後裔,故將他們逐出原居地「完全合法」。

如有印第安人不甘屈服,殖民者們也樂於撇開宗教良知大開殺戒,比如1637年白人對康涅狄克州原住民佩科特人(Pequot)發起大屠殺,領軍的梅森(John Mason,1600─1672年)就刻意避開佩科特士兵、專揀婦孺老幼下手,只因這樣做的震懾效果更恐怖。根據記載,梅森在某次焚燒印第安人村莊時,至少殺害400至600名佩科特人,兇手還覺得「戰爭的勝利好像是最好的祭品……感謝上帝讓他們如此神速地取得重創敵人的輝煌戰果」。

這種肆無忌憚的殘殺到最後連英國都看不下去,不得不制定法令保護印第安人生存權與限制各州往印第安人聚居地擴張,但仍無法遙制殖民者們一波接一波往西部「拓荒」,連美國首任總統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1732─1799年)也是狂熱的西進者之一。雖然華盛頓自稱尊重所有與印第安人簽訂的條約,卻力主對印第安人施以「文明開化」,寫信敦促切羅基人(Cherokee)種植小麥和飼養綿羊,要求駐部落監理改變印第安人原有的生活方式。

不過對於與己為敵的印第安人,華盛頓也同樣不手軟,1779年他就下令發起「沙利文遠征」(Sullivan Expedition),以焦土作戰的方式報復親近英國的易洛魁聯盟(Iroquois Confederacy),至少40個村莊受害。

此外,還有一個轉變可以體現美國獨立後對印第安人的真實態度,即直到1849年,主管印第安人事務的部門,才從軍隊轉移至新成立的內政部。至於轉移的原因,則是當時印第安人的抵抗已大多難成氣候,白人的優勢已然徹底擊毀美國原住民的任何希望。





1942年美國畫家描繪印第安人遭美軍強迫踏上「流淚之路」。(WOOLROCK MUSEUM)



雖然也有許多白人基於人道理由反對迫害印第安人,美國聯邦政府也出台過一系列法案保護印第安人,如1787年《西北法令》(Northwest Ordinance)禁止剝奪印第安人土地與財產;1790年《印第安人貿易與交往法》(An Act to Regulate Trade and Intercourse with the Indian Tribes)規定僅有聯邦政府有權同印第安人訂約與談判,禁止各州擅自藉此迫害印第安人,因為部分債務沉重的州政府曾利用奪取印第安人土地的方式解決拮据困境;此外還有多個《不來往法案》(Nonintercourse Act)保護印第安人土地所有權。但是在白人的經濟需求下,這些法案不是落實不徹底就是遭置若罔聞,印第安人的生存空間不停遭擠壓,最後連立法的聯邦政府也一道加入壓榨行列。



例如美國第三任總統傑斐遜(Thomas Jefferson,1743─1826年),延續華盛頓「文明開化」的路線,聲稱印第安「男性耕種一小塊土地,付出不多的勞動,就能比狩獵更為成功地取得更多的收穫」,但其實本質是欲把印第安人改業後空出的大片土地交給白人,同時還能獲取教化異族的美名,一舉兩得物質與道德利益。

第七任總統傑克遜(Andrew Jackson,1767─1835年)則更不客氣,他曾赤裸裸地斥責克里克族(Creek)首領道:「合眾國是上帝的選民,他們將得到這個國家所有的土地」。1830年,由於發現金礦與貪求土地的緣故,傑克遜簽署《印第安人遷徙法案》(Indian Removal Act),要求美國東南部的印第安人遷居至密西西比河以西去,信誓旦旦地承諾「只要青草在生長,只要河水在奔流,他們就可以永遠擁有這片土地,我也將一如既往地像朋友和父親那樣庇護他們」。結果成千上萬印第安人在刺刀與槍枝的威脅下被迫千里跋涉,途中死傷無數,這段苦難歷程遂成了哀吟多代的「流淚之路」(Trail of Tears)。而且當青草還未枯萎、河水還沒枯竭時,傑克遜的慈父承諾就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印第安人再度失去了家園。更諷刺的是,仍有如弗朗西斯‧普魯查(Francis Paul Prucha,1921─2015年)之流的歷史學者,還盛讚傑克遜是出於善意且真心關切印第安人的福祉,結果引起相當大爭議。





1892年,侷促於保留區裏的印第安肖鬆尼族。(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比起1964年爭取到《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的黑人,印第安人遲至1968年《印第安人民權法案》(Indian Civil Rights Act)、1975年《印第安人自決與教育援助法》(Indian Self-Determination and Education Assistance Act of 1975)、1978年《美國印第安人信仰自由法》(American Indian Religious Freedom Act)後才獲得美國憲法保障的完整公民權,在那之前,不少州還藉口印第安人未採用「文明生活」與納税而不肯給予投票權。時至今日,印第安人獲得的輿論關注與資源仍遠遠少於其他少數族裔。

所以法律的正義無法帶給印第安人同等的生存正義,在市場化的思維下,美國聯邦政府與州政府未大力建設貧瘠的印第安保留區,民間企業也因無利可圖而不願投資當地,這導致印第安保留區往往缺乏糧食、電力、燃料、飲水和醫藥,催生居高不下的失業率、犯罪率與死亡率。但向來標榜民主與人權至上的美國政府,似乎不願正視這批先民的苦楚,印第安人就此成了建國神話裏不甚重要的腳註、或充當「高貴野蠻人」的種族樣板,以及在資本市場裏被簡化為神秘圖騰與流行服飾的源頭。比如1991年以正面手法描寫印第安蘇族(Sioux)的電影《與狼共舞》(Dances with Wolves)榮獲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攝影、最佳改編劇本等多項大獎,但在金光熠熠的獎盃與名利雙收的演員背後,仍舊有大批印第安人在貧窮線上掙扎,不啻是強烈的諷刺。

即便是被美國視為政治與意識敵手、對少數族裔力推同化政策的前蘇聯,也令眾多少數民族成立自治共和國,令其區域自治,儘管蘇聯解體後,如今的俄羅斯也還存在16個民族自治共和國、5個民族自治州與10個民族自治區;反觀美國印第安保留區的自治權,卻連保護所剩無幾的土地都力有未逮。

因此,當美國關愛少數民族的人權,那麼在將目光投射在太平洋彼岸之時,也應審視本國境內的679萬印第安人,他們歷史上遭受的不公待遇、當下經濟苦狀、政治權益,才是最該被正視與促進的。否則,當美國州議員質問特許學校教材不傳授「美國的偉大」時,又如何不理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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