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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15日 星期三

【蘋人誌】張文采——離開大台之後…… __,TVB,大台,張文采,

黃雲慶攝
離開大台新聞部前,張文采的職位是首席主播。前有古人,上任是周嘉儀。後,還有沒有名副其實的來者?先不說出現逃亡潮,新人又未必敢或肯加盟取態完全相反的藍店 ...




離開大台新聞部前,張文采的職位是首席主播。前有古人,上任是周嘉儀。後,還有沒有名副其實的來者?



先不說出現逃亡潮,新人又未必敢或肯加盟取態完全相反的藍店;我說潮流演變。看新聞,不信任經過剪輯的,要看現場直播,前線記者由本來的隱姓埋名變成家喻戶曉大明星,似個節目主持人。主播還有甚麼功用?「今日,同一時間,總有四、五件事發生,總要倚賴主播歸納。主播不但還有位置,甚至比以前更重要。」



也可能越來越重要,張文采才想離開。不諱言是個沒有盤算沒有抱負沒有慾望的素人,因緣際會才變成娛樂版面關注的人物。「是抗拒的。」十年變化很大。初入職時,張文采以為主播不過是一份寫字樓工,每日化好妝,整理好頭髮,坐低,讀,讀完,收工。想像不到,入職後,從新聞節目紅出來的女星,可能比從選美節目紅出來的,更多。



人人歧視主播

張文采就讀藍田某女校。我比她大好多,讀對面男校,應該未相遇過。我認識她的師姐們,多數是聽教聽話好學生,張文采不例外。「讀完預科,升不到大學,媽媽想我讀多點書,於是入了珠海學院。我讀文科,沒太多選擇,不是中文、英文,便是新聞系。新聞系好像有趣少少。」



讀完新聞系,也不代表要投身新聞行業,張文采已經找到一份活動統籌的工作,又是媽媽發功。「她說讀完傳媒,為甚麼不打傳媒工?我膽粗粗寄信去電視台,應徵記者。」只有當時尚健在的亞洲電視回覆,請她當財經節目主持。張文采應該寄了一張質素不錯的照片。曾經在港台當過兼職突發記者,照道理,想找份記者工,可以去電台去報館去雜誌社,無理由單單聯絡電視台。「我由小到大喜歡說話,做電視台好像比較適合我。」



既然喜歡說話,做節目主持應該是天作之合。張文采推了。「我數學成績好差,做財經節目主持,太吃力。」電視台突然又話多了一份主播空缺,像天意。雖然,24小時新聞台開台不久便倒閉,張文采最後還是做了財經節目主持。不是天意,比較似藉口。



算不算歧視呢?做主持,擔心無法勝任;做主播,信心滿滿。「不只我歧視主播。我敢說好多人也歧視主播,除了做過主播的人不會。」



那時,也有明星級主播,像魏綺珊;大概未算偶像級。張文采一心把主播看成一份穩定工作。「我不想出名,不想做明星,只喜歡安穩生活。當主播,除了要輪班,其餘都好安穩。」偏偏由亞視轉到無綫頭幾年,變化翻天覆地。「無綫的前上司看過我在亞視的表現,覺得我親切,以為我是老手,看不出我剛畢業。碰巧亞視開始走下坡,我怕失業,才過檔。」換句話說,如果亞視弱得來安全,張文采未必選擇離開,懶理甚麼收視率、知名度、工作滿足感之類的浮雲。畢竟,最現實的待遇,無綫只開出比亞視高少少、少少的數字。



「我個人無慾望,開心就夠。」



我嫌錢腥

轉捩點是黃婉曼。現時貴為馬主,名下馬匹「跳出香港」代表香港參加國際賽事的黃婉曼,當年是新聞部一位專題記者。「監製要求我們報天氣時,用一些較特別的方法。她創作出一句『跳出香港』,很受歡迎。」在張文采眼中,黃婉曼是主播明星化、偶像化、神化的第一人。



她沒有模仿。「可能是所謂的主播包袱吧。主播是很專業的一項工作,不想報新聞時一臉認真,報天氣時又突然跳脫,像變了另一個人,好奇怪,觀眾會混淆。有新聞部高層曾經說過:『我不要主播美麗,不要主播突出,他們最好消失,最好隱形。觀眾看的,是新聞,不是主播。』他的這一番說話,我很認同;他有沒有做到,是另一回事。」



當然無做到啦。先有周嘉儀,後有陳嘉倩,主播新聞好像比新聞更吸引。「坦白說,看着周嘉儀成為焦點,我是有點驚。打份工咋,唔好搞我。」避不到了,無論是非,還是戀情,也成為他人茶餘飯後話題。「每一日放工,我也要落了妝才敢行出街。化了妝,便耷低頭扮撳電話,不想其他人認出我,望到我。對我來說,給人周圍望,被要求影合照,是一種不方便;太出名,做人不可以做自己,是一種負擔。」



反正洗濕個頭,何苦不好好善用名氣呢?張文采在大台做足十年,長過不少前輩後輩。「中間是有其他公司招手,完全不關傳媒事的,純粹想借用我的名氣。我必定推走。錢是好吸引,但如果我只靠名氣生存,我會覺得自己毫無作為。何況,長期在電視台報新聞,才維持到人氣;離開後,靠甚麼?一點也不長遠。」



「我嫌錢腥。物質上快樂,遠不及心靈上快樂重要。」



是踏腳石也要捱得過

一個隨遇而安的OL,如果市面沒發生這大半年的抗爭,大概,還會留在安舒區。「辭職的念頭,在好幾年前已興起;一年前,開始計劃。那時還未結婚,但打算生小朋友。一來,未見過有人邊懷孕邊報新聞;二來,我需要輪班工作,經常半夜三更起身返工,將來的小朋友怎適應?不過,沒有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我可能還會掙扎。」



「大家都明白公司的方針,身為員工,要尊重,要表現專業。最多自行調節,跟些好同事傾訴一下,過了,算數。我是事件發生後決定辭職,這幾個月,是痛苦,是難過。」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台不惜一切親共親政府親警察,也不是今時今日的事。「當然在很多事情上有過分歧,是沒有想過去到今日的程度,是到了無法接受的臨界點。」張文采說,不是沒有反抗過,可惜力量有限,既然沒有甚麼改變得到,只好從個人方向入手。「以前,新聞節目不似今日全城矚目。越來越多人留意新聞取向,留意主播表現,壓力大了,更加需要找個方法抒發。」



離職已過一個月,轉職醫療機構的公關,原則上,跟新聞業扯不上關係。「是有點不捨。以前,為工作,晚晚被迫看新聞,新聞多數不快,很難受。現在會選擇逃避,看完新聞,盡量不放上心。」看着接班的主播們,只能說一句人各有志。「我相信總有人想認真做好新聞,當然不能排除有人視為踏腳石。想紅?也要有表現。沒標青表現的,至少捱兩年通宵。一心只想出鏡的,大概捱不到這麼長時間。」



「主播的工作性質,也跟以前有太大分別:十年前,沒有太多突發新聞,沒有太多直播,一星期未必有一次,真似一份普通寫字樓工,只不過需要化妝出鏡;今日,有好多較輕鬆的節目,題材多元化,讓觀眾容易產生錯覺。香港也不再是只關心自己的小城市,好多國際新聞,跟得好足,美國總統就職,也會現場直播。近幾年,現場直播,幾乎日日都有。」



主播的功能隨之與時並進,或退。「年年做總理工作報告記者會,只需看完整個記者會後,作個總結;去年,入廠後,突然被通知要做即時傳譯。即時傳譯,我零經驗,但我已經是主播中最有經驗,只可硬着頭皮頂上。」



「十年前,無論主播,還是記者,也獨當一面;今日,只有一班好年輕的,甚麼也不懂的,一個人不可處理一件事的。主播明星化後,更多新入職主播並非真心打算從事傳媒行業,質素必然下降。人才是一間公司最重要的資產,舊公司最缺的,是人。」



後記

張文采對她的舊公司當然有一份難以理解的情意結。我沒有。還會觀看無綫新聞的觀眾,有幾多還在意真相?在意全面?在意中立?反正當娛樂節目觀看,主播的養眼程度,又確實比一切重要。就似張文采入行初,覺得主播不過是讀稿工具。「處理直播新聞,當然容易分得出高下。日常節目,誰讀得好,誰讀得不好,也看得出的。25分鐘就讀完?要讀得淡淡定定,要經過長時間練習。總有觀眾追求有質素的新聞,想知道世界究竟發生甚麼事。」



自言從來沒有意圖爭上位或做過勾心鬥角小動作,當上首席主播,除了因為耐力夠,可能不過樣子比較大方穩重,比較端莊有觀眾緣。「即是不似小朋友,看上去不年輕。」跟坊間現時對星級主播的審美觀,南轅北轍。如果,張文采今日入行,大概會如她所願,讀得再好,也不過一個沒人品題的普通辦公室女郎。「你說無綫新聞部退步,甚至墮落?我覺得他們也想做得好的,不過,步伐已經遠遠追不上世界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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