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柏江,一個可能令你感到陌生的名字,但你沒可能未看過他的戲。現年89歲的他,畢生貢獻給演藝界,參與超過千部作品,由粵劇、國語片、粵語長片、電視劇到微電影,都見到他的蹤影。除見證演藝界變遷,其人生閱歷也甚豐:經歷過戰亂走難、目睹過日本仔斬人、到過西環海邊輪米、住過不堪的板間房。然而,他憑藉演戲天份與勞力,日打兩份工去養活一頭家。縱使,他在銀幕上擔當不起眼角色,但在親人眼中,何柏江永遠都是主角。訪問相約在龍華酒店,今年將步入鮐背之年的何柏江,走上必經的斜路時健步如飛,聲線一如兩位做足球評述的弟弟何鑑江和何靜江一樣,響亮而清晰。雖他多次謙稱記憶力下降,但對於上世紀往事仍記憶猶新。「我入粵劇時得十幾歲,我爸爸做佈景部,我成日跟住我老竇,嗰時都好似未有何靜江、何鑑江。」原來其父何功立在廣州機器總工會工作,很有威望,柏江一有空閒便帶書友入戲棚,指一指鼻哥,便暢通無阻。只是,這種逍遙日子過得並不長久,日本仔打到來廣州,情況險峻,經鄉親扶老商議,命令他和妹妹避難來港。豈料來到香港,情況又變差,柏江更親眼目睹日本仔惡行。「荷里活道上嗰個叫普慶坊,嗰度啲日本仔殺人無數架,拔出嚟把劍就剁!我哋經過佢個站崗都要鞠躬。」他憎恨日本仔,除了家園被破壞,也被剝奪了讀書權利:「如果唔係咁,我做銀行經理都唔定,依家我盲字都唔識個。」柏江是老大,是家中支柱,為養活家人,只能拚命搵錢,但礙於目不識丁,拍戲成為他的職業。「我拍過戲點呢,國語片好多,國泰電影公司,我真係部部都有份,潮州戲我都拍㗎!」不過他演的角色多數以閒角為主,對白不多,又經常拍攝三級片,如《我為卿狂》、《情不自禁II霎時衝動》、《烹夫》、《禁房艷奇》、《警花肉搏強姦黨》等,擅演嫖客、扯皮條和惡霸,對此他說:「乜都做過啦,惡霸呀,哼哈勒詐,帶人哋叫雞嗰啲咪多囉!抬棺材一樣做啦,理得你咁多。總之今日book我嚟,我就30蚊人工。」最艱苦的時候,他住板間房,睡床下底,靠一幅布去間房,30元已夠他付水費電費。後來,柏江更踩「兩更」,白天接通告拍戲,晚上打政府工,問他可感到辛苦,他說:「攞銀紙辛唔辛苦呀?數銀紙畀你嗰陣時辛唔辛苦呀?梗係辛苦你都要做架我養起一頭家架喎。」除了刻苦,柏江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從不奢求自己當上主角,甘心當綠葉默默付出:「唔能夠話做就做,亦都要有嗰個能力。自己要知道自己嘅,樣子你唔靚,有冇老細搵啲銀紙栽培你?老細有隻眼嘅,唔係立亂嚟嘅。」結果柏江一直做特約演員,半世紀拍了超過千部作品,由國語片、粵語長片、電影、電視劇到微電影,由日薪三十蚊,拍到日薪五百蚊,跟他合作過的老倌、巨星更是多不勝數。惟獨他對一位演員印象特別深:「胡定欣我好有讚賞佢。我拍咁多年戲,做咗咁耐粵劇,未試過有人自我介紹:『我叫胡定欣,我係做緊你個女!』(編按:劇集《公公出宮》)我話呢個女演員真係好得意,好有禮貌。」縱使柏江仍然熱愛演戲,惜近年始終記憶力衰退,不得不淡出幕前:「好似依家TVB打電話嚟,第三句我就講,對白多唔好搵我。你都唔記得囉,你賺人地做咩啫?」今天柏江走在街上,大家仍然會記得這張熟悉臉孔,不時有人趨前打招呼:「我今日都睇醫生嚟呀,佢問我你拍戲喎,我話係呀。」眼見面前的柏江,你會明白,做人未必一定要有甚麼崇高目標或理想,只要忠於自己的職業,一樣會贏得別人尊重。採訪:戴彩煥、馮國康
攝錄:馮峰、Neo
攝影:陳俊強
場地:龍華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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