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訪
攪攪震 吳耀漢
約訪問,很多藝人、電影唱片公司都是這做法,除非宣傳期,否則都會問:「為甚麼找我訪問?我又沒戲上,沒甚麼特別。」
其實真的需要這樣嗎?
電話另一端接通了,我向吳耀漢直接表明來意,想約他做訪問,他爽快答應。
訪問當日,甫坐下來,我自然而然問:「為甚麼你沒有問我訪問你的原因?」
他從袋裏拿出一個小盒,把助聽器戴上:「因為在家很無聊!」然後便哈哈大笑。
「因為我還會工作,還要拍戲,有機會宣傳自己、有機會曝光,我不覺得是一個問題。你要付出的啊,對嗎?」
很多證明,大部分笑匠,鏡頭後一點也不好笑,更甚的是沉默寡言。
吳耀漢這個由六十年代開始,橫跨七、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笑匠,可以說自己的兒子是「雜種」;將樂易玲說成「 620」;沒想過做小生,因為自嘲「屋企有鏡」。
他說:「我不是一個經常搞笑、做古靈精怪事情的人。但我是一個很有幽默感的人,因為我很喜歡幽人一默!」
大笑療法大師 Mario Satz的《笑佛》中有這麼一段,「孩童笑得比嬰孩少,青年笑得比孩童少,大人笑得比青年少,老人笑得比大人少。」人們的年齡跟笑容成反比。
吳耀漢喜歡幽人一默,大概他仍保存着一顆赤子之心吧。
富二代
吳耀漢所飾演過的角色,搞笑搞笑,還是搞笑。就算一九八四年,他第一次被提名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電影,都是喜劇《奇謀妙計五福星》中的「死氣喉」。
「一入行已經跟了當時英國最出名、最勁揪的喜劇演員合作,拍他們的節目。看到這班人工作時,吸收了很多演技上的細節。現在回想,之後回港向喜劇發展,或多或少會受這經歷影響。」
吳耀漢的笑匠事業,從英國開始。十五歲,他被父親送往全英國最貴的寄宿學校讀書,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父親吳海霖撈外圍馬起家,是九巴創辦人之一、九龍殯儀館的大股東。祖屋在佐敦道廿七號,是一棟兩層高的唐樓。後來,家族在尖沙嘴山林道買下一幅地皮,請了一名建築師,設計一棟樓高五層的大宅。父親有四房太太,每個太太一層。吳耀漢有十六個兄弟姊妹,他排第八,又稱「八少」,是二房的孻仔。
「五十年代,我們家中有一輛很大的私家車,我還記得車牌是『 7638』,那是美國牌子『 Desto』左軚車,我在赤柱聖士提反讀書時便是坐這輛車。雖然這是一輛中價車,但我坐在裏面,覺得空間很大。童年記憶是屋企有錢,但我自己沒錢。媽咪在我九歲時過身,之後我便歸大媽管。大媽很偏心,很疼我第五個大佬,對我則不聞不問。」
沒有電影中的劇情,大媽沒對吳耀漢拳打腳踢,亦沒有不給他飽飯吃刻薄他,只是態度問題。
「小朋友很容易感應到。我有一個很深的印象,有一次,我窮到燶,但我其他兄弟姊妹都有阿媽俾錢,我走入大媽房間,我知她將散銀放在煙盒中,我便偷了她幾元,你說我多愚蠢呢?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會偷她錢的人嘛。大媽一出聲:『阿漢!係咪你呀!』不容你不認,然後用籐條打幾籐。」
母親過身後,吳耀漢被大媽忽視、被某些兄弟欺負、被父親送去寄宿,吳耀漢對「家」,從來沒有概念,就算有,亦只是一個不快樂的地方。他很快適應寄宿生活,就算一星期可以回家一次,他亦不願回家,寧願留在學校游水、釣魚、行山。
十五歲到英國,讀完 high school便升讀大學。他選牙醫,讀到最後一個學期,便轉到英國咸斯特戲劇學院。
「那時候我廿一歲,可能孤獨吧,認識了一個鬼妹,大家以為有愛存在,於是便結婚。爸爸當然反對,第一我還在讀書;第二娶鬼妹,他不能夠接受,始終覺得中國人較好。我說:『中國人一定好嘅咩?唔係喎,我依家呢個鬼妹好正喎!』他問:『點解你唔娶中國人?』我說:『我識唔到一個中國人!』當時英國很少中國人。然後再說:『唔知呀,老竇,可能係生理上嘅需要。』哈哈。
「他又叫我回港接手他的生意,我不從,他便說脫離父子關係。當時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除了經濟上,這段關係像是一直都不存在似的。其實我放假時一直都有在外工作,你經濟封鎖,那我便去找工作囉!老竇不再交學費,我怎麼讀大學?自己又賺不到那麼多錢交學費,又要養自己,於是便放棄讀牙醫。後來我去了一間演藝學校,覺得戲劇 ok啊,牙科唔係咁 ok啊,於是日間工作,晚上返學。」
分身家
這段婚姻維持了六個月便離婚。
「當時當然是很喜歡她所以失晒理智!但婚後開始發覺,這又不妥那又不妥,在愛夢中清醒,哈哈。當我知道結婚是一個錯誤,便要面對、解決,最後選擇離婚。」
在戲劇學院畢業後,除了在 BBC拍過四部喜劇,也在其他電視台工作過。
六○年,父親過身,吳耀漢想回港送父親最後一程。但因為香港家人沒安排機票等事宜,最後,他跟同在英國讀書的四個兄弟都未能回港。一年後,他的大哥着他回港分身家。
「老竇走的時候真的有很多錢、公司股份。他用老婆仔女的名買了很多物業,記得他跟我脫離父子關係時說過不會分任何身家給我。老竇『拜拜』後,最大的大佬打理家事,他說:『你好返嚟理吓你自己啲嘢啦喎。』我不明所以,他再說:『有錢分俾你呀!傻仔!』我還不仆到返去嗎!
「大哥說:『嗱,其實老竇在生時,有啲物業、股份係用你個名買嘅,咁算啦,歸你啦。雖然老竇話過唔俾你。但係佢未死之前,冇話過呢啲唔俾你吖嘛!係你名下㗎嘛。』我心想,『吖!都算係咁啦。』除了物業,現金都有分我一份。」
分完身家,吳耀漢便飛回英國,因為他覺得英國才是他的家。六五年,娶了現任太太,七○年,決定跟太太回港發展。
「那時候,我在英國已經十五年了。第二次結婚後,生了大女,養了兩隻大狗,住在倫敦一個郊區,大屋有前後花園,每日放狗,閒時便拍戲,自己又開了一間中國古董店。隔籬左右的西人又老又多病,這個『拜拜』完,又到那個『拜拜』,我是不是這樣便一世呢?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便跟老婆說:『不如返香港觀察吓吖?睇吓點吖?』於是便回港。」
回港後,他頂了一間髮型屋給太太——改名為「蘇珊髮型屋」,其實他是為太太圓夢。太太曾跟隨著名髮型大師 Vidal Sassoon學藝,因為跟吳耀漢結婚而放棄事業。
「結婚後,她跟我說過一次:『我為咗你,我犧牲咗我自己嘅事業。』 OK,你很偉大, thank you!哈哈。跟她商量過後,便頂了那間髮型屋。也在那時候,識了周梁淑怡,然後便入了 TVB做過一段時間。」
除了電視,他亦接拍電影,更自資開戲。第一部《一枝光棍走天涯》蝕了四十萬;第二部《點止捉賊咁簡單》叫好叫座;第三部《面懵心精》賺過百萬。當時吸引了在邵氏當方逸華助手的樂易玲「邀」他合作。
尖酸刻薄
提起樂易玲,吳耀漢滔滔不絕,足足用了半小時,佔了訪問的四分一時間。
他用了四個字形容:「尖——酸——刻——薄!」然後繼續,「但不知道是為了甚麼!你尖酸刻薄要有原因,她沒有原因。頂你個肺!」
「當時她跟我說:『吖,吳耀漢,你依家拍啲戲幾收得吓喎,有冇興趣同我哋合作吖?』她的條件就是簽幾多年、幾多部,好少錢。我不作聲,她不停說,說完後,我說:『對唔住呀樂小姐,我哋冇呢個合作機會。』我幾乎脫了口說:『我係唔會俾呢個機會你。』哈哈哈!
「大家面對面傾偈,你會感覺到大家的態度。衰在我外國讀飽書,覺得藝人是一個職業,我覺得你對我一點尊重都沒有!就如『哦,唔得呀,第二個! next!』那種態度。但我覺得我很特別,沒有第二個 next!那麼你便 X街囉,哈哈。當然還有其他因素,我老婆的髮型屋鬼死咁掂!每個月賺很多錢,你還是這樣恰我?我都未曾開始跟你合作,已經聽到這番話, X街啦,如果將來合作,還不知要面對你多少年就死所以是沒可能合作。」
後來兒子吳嘉龍大學畢業後回港入行,當時在 model界發展不錯。這次,樂易玲向吳嘉龍埋手,想找他主持一個 life style節目,三千元一集,半個小時,拍三日。
「 Carl(吳嘉龍)說樂易玲這樣說:『三千算好㗎平時我哋唔會俾咁多㗎。你唔好忘記喎,拍咗我哋嘅節目一出街,你就會好出名,跟住就會好多人搵你,我依家手上嗰啲藝員都係咁㗎。』 Carl問我意見,我問他夠不夠錢開飯,夠的話就不可以讓她欺負!『 tell her to fxxk herself!』當年我真的這麼說,大佬!不要以為你真的大晒。」
後來樂易玲再打給吳耀漢,叫他勸勸兒子,當然最後還是拉倒。
「唉,老實講,那班人又不爭氣,讓她欺負。她們是這樣『你唔撈咪第二個囉。』意思就是『我哋係工廠式,推出嚟,你哋唔睇冇得睇㖭呀!』 X街!哈哈哈,『俾乜嘢你睇咪睇囉!』」
吳耀漢說得興起:「多謝你給機會囉!機會也包括很多東西,對嗎?選完香港小姐出來,你又可以等有錢佬找你……對嗎?你沒有做到香港小姐,誰找你……?我實話實說,對不對?
「我教仔女,如果人家錯,你是不需要跟對方客氣。你客氣,他們便以為可以欺負你!」
所以說,家教,真的很重要。
篤!篤!篤電話!
一有拍攝空檔,吳耀漢便拿着智能手機篤篤篤,我驚訝吳耀漢竟「患」上都市人冇電話篤會生存唔到的壞習慣。
「我星期一去北京拍四日戲,西片,講英文,導演是英國人。老婆問:『你 ok呀?自己一個去?』
我話:『我大個仔啦,梗係 ok啦。』她說:『你就係大過頭,你依家七十五歲,仲自己喺度奔波!』
她在 group chat跟女兒商量我去北京的事。」
然後繼續讀訊息,「她們沒反對,即是可以嘻嘻嘻。」
原來訪問之前幾日,吳耀漢入了醫院。
「那天在家,忽然間整個世界氹氹轉,然後一身大汗,嘔到死死吓,立即打電話叫白車。老婆當時在身邊,她都幾驚呀!因為未試過這樣,以為爆血管先兆。」
檢查過後,原來是耳水不平衡,留院觀察兩日後出院。
拍攝時,我把他的外套放好,衫袋跌出一包煙。
「應該戒了……很久啦。但我怕如果不抽,出現更多問題呢。很多人抽了幾十年,都說:『你千祈唔好戒呀!一戒你就……』嘩!嚇鬼死!哈哈哈。」
老婆沒叫你戒嗎?
「當然有不囉唆又怎會是女人呢!我說:『如果我戒咗,會對你好忟憎都唔定㗎!』
哈哈哈!誰不知她說不緊要!哈哈哈。」
咁樣呀,食少啲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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