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姑娘何婉琪,放在寫都寫不出的小說人生,旖旎而蒼涼,今天沒有對白的結局,能想像她最後的黯然?
一個家族的恩怨,寫幾多回都難寫得清。十二年前,我親身見過十姑娘一趟,在中環愛都大廈訪問她。大概,當時她捲入家族糾紛,變成揭醜、反目成仇的女主角,有意展現自己另一面,因此接受了一個專訪。
跟香港戲劇性大家族後人見面,無論怎麼計算,都是個寶貴經驗。記得2001年她與何鴻章的秘密戀情在城中爆破,何鴻章有些公開說話,百分之二百坦白,稱讚十姑娘「She’s quite a beauty(佢都算是個美人)。」看年輕舊照片,風華絕代,十姑娘給我留下的記憶,是一雙好奇大眼睛。美人老了,但你還是不想叫她老太太。當時她的媳婦陳復生在旁伺候,幾時開始說話,幾時要走,她都依着去做。
大家閨秀,看着跟她衣著很不一樣的記者,眼裏有善意,那襲長長花旗袍,是個放大了的碼號,纖纖身影,已成往事,斑斕旗袍下的舊時佳人,總有半分時空錯落的超現實感覺,無論時間過了幾多天幾多年,仍是香港舊時那一闕半山人話。她說話用字,停留在半世紀前的生活。想像她畫《Angel and Devil》的時候,如何偷取人心,教畫的人,給她一個全年免費學畫的offer,是絕不令人意外的。
時間有限,預先為她設定好的美人十問,問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十件事情,她首選「公道」與「親情」,而「美麗」排名第六。十姑娘如何看自己的漂亮?她三度回答關於自己的美麗。首先,八十三歲人不知自己何時最美,但當下一定「知醜」。然後,她高高興興地回憶七歲八歲那個湯碗頭髮形象,看她的舊照片,一雙合桃圓眼睛,加上笑容,那是我最喜歡十姑娘的美人樣子,像天使下凡,在世俗一切糾纏以前,純淨美好。
然後,她說到少年派對,遊園驚夢,就這樣發生?比她年輕三歲的何鴻章曾說,他十六歲在派對上第一次見到十姑娘,一見鍾情。而十姑娘在訪問裏說起派對日子,幽默又有驚喜。她沒有提及堂弟,只說自己在派對上經常被人注視,為此尷尬嬌羞不斷眨眼,有位家庭醫生笑問她是否「生砂眼」。
因為媽媽對美麗十姑娘管得特別緊,逼得女兒主動跟母親約法三章,每次出街會先問好母親,結果,媽媽還是每次都話「Yes」。美人揀擇,能跟她出街的男仔,要有三個重要條件,「我喜歡比我大幾歲的人。」還要「幾靚仔,不可以矮」。
訪問回來,當然有等吃花生的人,事實是,十姑娘說過跟媽媽的感情,還提到兩個恩人,包括周壽臣,以及跟母親情同姊妹的Auntie陳景英。待她說到自己少女時代怎樣跟男仔出街,訪問已被叫停。之後,她沒有再說話,一直看着我的眼神,也不知是不是還有千言萬語。
訪問只是個開始,資料、思考、融合,才是完整好故事。從2001年看到的哄動新聞,2006年的簡短訪問,到今天的後續發展,看得出一個道理,靚女人,無論身處甚麼環境,若果不勇敢操控自己的命運,所走的路,可能更不平坦。
兩年前,也曾訪問利希慎家族利銘澤女兒利德蕙,曾經是大學校監的她,輕裝受訪,依然得體大方,看舊照片,感覺她美麗又有時代個性。再看她寫的傳記,富家嬌嬌女的自主個性,比學問與事業更具吸引力。在一個連醫生都看成是窮書生的圈子與年代,她敢於摒棄富人婚姻,跟母親決裂了一段時日。走自己的路,是需要勇氣的,今天,她活在退休醫生丈夫所買海藍寶耳環的安然裏,做一個愛你的人的小女人,需要很大決心。
報章上何鴻章的言論,一向敢為情認帳,如果還能記得自己十六歲喜歡的那個人,還會是謊話?報上說他臨終遺願,希望十姑娘與兒子何東舜銘能出席喪禮,最終只有花到,今天,人亡,兩不知。
看戲容易,活在戲裏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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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eHouse裏的人|專欄作者|
冼麗婷,資深文字記者。
從事文字工作二十多年,曾專訪多位巨擘,她將這些大人物寫到骨子裏,讓讀者見字如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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