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拜佛求平安,黃耀光說:「有人說這是跟大佬,我現在拜你做大佬,你照顧我這個細佬!真正佛教徒不是這樣看,應該在行動上培育慈悲心。」
壹週人物
不食煙火的男人
八、九十年代是香港樂隊輝煌歲月,着重 band sound也着重歌詞,每隊有各自御用填詞人,太極有上期跑上的因葵,
達明一派有陳少琪, Raidas有林夕。
《吸煙的女人》生於一九八六年,是夕爺迄今三千多首作品之中的最初體驗,也是 Raidas成員黃耀光作曲頭炮。
「其實我在 Raidas組成之前已戒了煙。」黃耀光說。反高潮的,還有。
正當太極籌備四月演唱會,今年也是 Raidas散 band三十周年,通常周年回顧等於觀音開庫,開騷搵錢──草蜢例外,何年何月都可上台── Raidas卻繼續銷聲匿跡。黃耀光解釋, Raidas只會為了籌募善款重合劍釵:「一個階段就是一個階段,過去了,不用再回顧。」
香港 band sound早已變成絕世傳奇事(《傳說》歌詞),整個樂壇也幾乎陸沉沒頂,黃耀光潛心修佛修行,不再創作。
訪問首天沒有錄影,他對近年流行曲說了一番見解;攝影機開動,大師年過半百謙恭厚道,修辭再說:「為何不再創作流行曲?
上次講笑說,我去一次洗手間都寫到出來。我希望寫有心血在裡面的歌。」
就讓錄影前第一番話化蝶躲入傳說內。
黃耀光年輕時玩音樂,之後幾十年鑽研佛法,今次訪問卻談樓市,這才是真正的反高潮。其實訪問由痛苦說起,你和我都買不起樓,苦得要死,記者求大師指引明路,他說:「我自己選擇的路就是如果我買不起樓,就不買樓,活好每一刻生命。我覺得一個人不應該為層樓打一世工。這句可能很多人聽不入耳,尤其已經置業的人。」
多數人三十來歲首次置業,供三十年,甩身時再回頭已是老坑老鶴,「為層樓打一世工」絕不是唬人說話。他又說:「而且樓真的不是用來炒,如果利用樓市創造財富,其實是剝削下一代的財富,只不過現在有一代人的後半生生計需要用樓市撐起。」
香港人將退休保障建立在樓市,即使假設樓價繼續攀升,你安享晚年,仔女瞓街。「是不是剝削下一代的空間,花了下一代的錢?我們只是將下一代應該有的錢提早支取。雖然我現在有個小小的物業,但我寧願樓市低,大家可以安居樂業。人的生命很多元,應擴闊看,開展更多角度、可能性,如果被一件事物捆綁,我們見事便很窄,也不敢發展、開展。」
別看他說得冠冕堂皇,若果這剎那時空隨着《壹》仔書本扭轉,返回黃耀光不知是否寂寞的十七歲,就在那年他首次置業。他擔心這樣報導,讀者反枱:「嘩,好寸喎,我一世買唔起樓,你十七歲就買樓,你當然說風涼話啦,可以風涼」
為五百呎折腰
黃耀光的 CV有血有汗有抑鬱症,着實風涼不起,最初組成樂隊,殺入灣仔酒吧,做兼職替工。「替誰的工?溫拿。」未幾音樂人細 AL楊雲驃介紹他到日式夜總會彈結他,是第一份全職工作,月薪一千七百大元,大抵是當時酒樓樓面的工資,適逢爸爸退休,交還宿舍,乖仔買樓孝敬爹娘,每月供樓正好也是千七元,就是傳說中的十七歲買樓。
無論酒吧還是夜總會都玩別人的歌,在酒吧倒還可以揀選心水飲歌,作為夜總會伴奏樂隊卻必須迎合客人點歌,樂手慘變樂匠。
他真的有鋪買樓癮,如此幾年又自置物業,碰巧細 AL又引薦他當音樂教父顧嘉煇的助手。「他千叮萬囑,你明早過來,煇哥會來錄音室,當時還是寶麗金,你明早上來見他,急需人用啊!」
煇哥不輕易用人,當他助手等於跳班, CV定然亮麗,作曲編曲技巧也躍進可期,相比起令他苦不堪言的夜總會,似乎不必考慮。「我有一個很好的機遇,但我有個考慮,我被一個物業綁着,如果我放棄本來頗高薪的職業,而我知道初期跟煇哥不會有很多錢,要經過一段比較長的時間才重新穩定。幾經考慮之下,終於我放棄了這個機會,當時覺得有些遺憾,一生人不知有幾多次這些很好的機遇。」
實際景況已無可再更改,雷同情節永不似期待,因此他苦勸大家別為五百呎折腰:「可能你有機會創業,或者有轉機,卻被這個所謂責任或枷鎖綁死。我覺得應該從更多方面做一個人的角色,不只做一個位置,譬如我做過樂手的角色,我放下了,做靈修者、社會服務者的角色,這才是生命的多姿多彩。」
成名
當年黃耀光輾轉跟隨徐小鳳登台,又加盟徐日勤旗下,成為錄音室樂手。當時還有所謂口水歌,翻錄中英文名歌,唱片製作粗劣,在廟街、女人街發售,蔣志光、呂珊都曾獻腔。「那間公司曾經有兩個 band leader做這崗位,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劉以達,所以我和阿達惺惺相識。」
後來學做唱片監製,還未開波,八六年與歌手陳德彰組成 Raiders,參加亞太流行歌曲創作大賽香港區決賽,寶號來自《奪寶奇兵 Raiders of the Lost Ark》,怎知大會發雞盲寫錯成 Raidas。冠軍得主倫永亮參加總決賽,不能立即出碟,亞軍 Raidas反而不用客氣,將參賽歌曲《吸煙的女人》錄成唱片。「結果第一次做監製,是做自己的監製。」
Raidas與達明一派齊名,都走電子舞曲路線。「有時覺得達明一派和 Raidas是雙生兒,因為我們同期向電子音樂發展,也是二人組合,叮噹馬頭,大家都向本土的、有中國特色的味道進展,大家都保持創作的心。」
Raidas八八年解散。「達明一派和 Raidas好像是四人組合,當我們兩個離隊,本以為達明一派更加開展他們的事業,但原來被另一個風潮取代,後來就是 Beyond的升起,某一種風潮(搖滾)改朝換代。」
Raidas風光兩年,《傳說》、《別人的歌》以及治愈系元祖《傾心》都成經典,黃耀光雖說名成利不就,銀彈總是有些。「當時有一筆錢,但真的不懂運用,只懂投資樓盤,到風浪一起,自己受到打擊,財來財去。」
別人的樓
所說的是九七金融風暴,他被迫放棄三個物業,變成別人的樓,還背了一屁股債。「真正令我連最後一個物業都放盤的原因是,我看見一些訊息令我不舒服,我看見董生連任,之後陳水扁又連任,當時覺得有些心灰,不知守到幾時個天會明亮,於是乾脆斬斷了,從頭來過。」
自古書裡說梁祝寧願化蝶飛出苦痛,他也患上抑鬱症,幾乎走上炭火絕路。「身體上的感受叫痛,心靈上的困厄才叫苦,經歷過的人就知道,心的苦比身的痛苦更加(難受),我自己的感覺是抑鬱慘過 cancer。」
Raidas的終點,學佛的起點,就在黃耀光心靈最困擾苦惱之時,他奠基正念( Mindfulness),終得解脫,立志餘生推動,如今教授正念瑜伽。「我的收入住得起,吃得起,維持基礎生活,心靈上我做到自己喜歡的,有價值的,幾 good喎!」
先後在台灣、緬甸短期出家三次。佛陀說過最多出家五次,如果仍然猶豫不決,施主請回。「我用了五分三,所以我很珍惜最後兩次, quota善用。」他想過長期出家,幾乎與老婆仔女就此別過,直至看了 Jack Kornfield著作《狂喜之後》,明白出家也面對很多問題,而在家也可修行。「如果覺得一定要出家生活才可以修行,可能也是執着。」
戒律
佛教五戒,首戒殺生,黃耀光食肉,什麼回事?「南傳佛教他們托缽(化緣討飯),人家給你什麼你吃什麼,有些人說這些東南亞和尚是小乘,不吃素沒有慈悲心。我的看法不同,尤其我在南傳佛教(緬甸)出過家,當布施者奉獻給你,如果你心生執着,我喜歡這樣,不喜歡那樣;你給我肉食,我嬲怒,你給我素食,我歡喜,這不是平等心的收集。」
他拜了不少高僧為師,例如星雲法師、聖一法師,其中一個對淫戒有獨到見解,法號可不便透露。「一般人的講法、一般佛教的看法是正淫、邪淫,除了結婚後的伴侶(是正淫),其他伴侶都屬於邪淫,包括婚前性行為,這位大德有個比較善巧的講法:不影響他人,不令一個人受創傷的,便沒有犯戒。」
記者不忘今次訪問初衷,請問顯耀法師(他法號)怎樣幫助香港人,他說:「當每一個人自己幫到自己,其實不用其他人幫你,我們所謂普度眾生其實只是一個訓練,眾生不是你度得到,他有他的因緣,你只可借助(普度)別人,幫自己生命更完善,不要誤會你真的這麼偉大!」
佛家說人生無常,黃霑說變幻原是永恒,其理共通,香港人不變,所以痛苦。「我覺得比較可惜,世界在變,如果我們自己不進步,一直停留在二十年前,緬懷昔日光輝,其他地區一直改變。」
眼前這位大師有充分條件緬懷昔日光輝,卻跟記者約法三章不談 Raidas,說當年「有些事夾不來,沒有繼續」已是極限。「過去了的,只是完成了某一階段的指標,未來的路仍然很長,等着我們發掘,如果經常回頭看,緬懷過去,前面的路便看不見。如果你傷感落日餘暉,便看不見滿天繁星的光彩。」
撰文:陳勝藍
攝影:王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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