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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3月19日 星期四

反水貨激青:「唔怕坐監」 [壹週刊 - 1306] M1,



本週日是禮賓府開放日,四名九十後激青到場撐開黃、黑兩傘,高叫「我要真普選」,一直尾隨他們的警察飛快撲出,強行將四人帶走。

壹號專題

反水貨激青:「唔怕坐監」

反水貨激青示威歷經逾一個月,引發多場衝突場面,衝得愈來愈激、鬧得夠喪,成為近期全城熱話。

示威者鬧喊細路、踢行李喼,以至點錯相推倒香港阿伯,引發全城聲討。

各界都大罵示威者離譜、無道德、無底線,人人都緊貼時局,混戰隨時在各區一觸即發。

政府高官及建制派,也輪流出來鬧爆示威者是流氓、行為滋擾兼粗暴,連泛民主派政客,亦急着開記者招待會劃清界線,斥責暴力玷污民主運動。

抗爭者中,大部分都是九十後,中年人則對這群新一代認識單薄,只單純認為他們是廢青,食飽飯無事做所以出來搞事。但這班年輕人卻仇視建制派、民主派,認為自己代表本地利益,自己香港自己救,不同年齡層思想嚴重分歧。

為拆解這代激青的思想,本刊追訪多名曾參與反水貨行動的九十後激青,結果語出驚人,他們一致揚言就算最終要坐監留案底,亦無悔。

究竟他們腦內想着什麼,你必須知道!

網民發起到元朗進行反水貨示威,其間不斷發生衝突,警員多次出動胡椒噴霧及警棍驅趕示威者。

禮賓府的年度開放日,網民早已事先張揚會入內示威,警方亦講明,會派三百名警察到場,嚴陣以待。

下午三時許,四名青年,走到禮賓府宴會廳外,突然撐開黃、黑兩傘,高叫「我要真普選」,不足五秒,一直尾隨他們的警察已飛快撲出,將四人壓在地上,並迅速拖上警車。

他們其後獲警方放走,但再也回不了禮賓府。

太歲頭上動土,正是這班𡃁仔的勇武抗爭模式,他們明言︰「政府愈是扮聾,只會令我們將行動升級,直至被看見為止。」這個星期天他們曾揚言在五個區發動反水貨行動,甚至在網上以不同密碼如台語暗示集結地,大批警察和記者被點到團團轉,但最後他們並沒有出動,揚言今天只是要玩殘警察和記者。

他們要行動和所有決策,都讓外界估唔到,甚至自己人也是玩即興決定行動,成年人和建制派、民主派、甚至《蘋果日報》在他們口中都是信不過。

勸交被指左膠

記者接觸到其中一個有份落區參與行動喊口號的,他是十八歲的 IVE學生陳皓桓( Figo)。本是屯門居民,每日一落街就被水貨客又推又撞,仇恨由此而起。「本來落樓下就有茶餐廳,而家要行幾個街口先有一間,好多食肆都變晒金鋪藥房,係咪人人都要返屋企煮飯先叫包容呀?」

本月八日,網民發動反水貨行動,以打游擊方式走勻上水、屯門及尖沙咀。

Figo自認是受害者,所以決意站出來,維護自己所住地區,當日也有份圍兩母女,結果成為社會「圍插」焦點。

他說當時自己未算最激,事發時未及向大眾解釋理念, Figo身旁戴着口罩的示威者,已一擁而上,「我當時嚇到眼都凸埋,睇到我 O晒嘴,佢哋戴住口罩,見人拉喼就踢,又圍住對內地母女嚟鬧,搞喊個細路女真係有啲過分。」

他嘗試勸停的言論一出,即被同陣線主張勇武抗爭者反罵,問他是否叛徒,更被冠上「左膠」之名,指他有意動搖反水貨行動的正確性。

Figo強烈否認自己是「左膠」,更重申︰「我早在光復沙田時已被警員扯走口罩點相,爭取民主係光明磊落嘅事,毋須遮遮掩掩,最多咪被警方針對,我預咗。」年輕人激進愛罵,不單對外,也對內,這是他們的文化。

他表示仍會參與反水貨行動,甚至不惜坐監,但希望出來抗爭的示威者,不要以指罵內地人去宣洩自身不滿,「為咗民主公義,我願意賠上下半生前途,負上責任後果,最多咪一世做麥當勞,嘗試過爭取,起碼我甘心。」

相比其他激青, Figo已是最溫和一個。

反水貨示威者鬧喊內地女童,遭全城聲討,但激青們認為寧殺錯無放過,最重要是能引起公眾關注水貨問題。(《蘋果日報》圖片)

戴着口罩的反水貨示威者,見人拖着行李便踢過去,被大眾指斥濫用暴力。

網絡發片王

今年十六歲、讀中五的 Him,每次參加反水貨行動,都會用手機拍片,記錄實況之餘,更重要是即刻 upload上網,為同路人通報消息,即時策劃下一步抗爭路線,避開警方圍捕。

在兩母女被罵時, Him亦有在場拍攝,他的看法比 Figo激進,「我承認示威者今次鬧錯人,但係!我哋寧願有殺錯無放過,寧願事後道歉,但起碼能夠引起輿論。」

對於有人質疑欺凌弱者有違普世價值, Him嗤之以鼻反駁指︰「為嚇示威者,警察出動警犬,其實咪又係對動物殘忍,夠違反普世價值啦。」他們面對質疑,不會正面回答問題,反而會去辯駁或找出社會或其他成人同樣的錯誤,來證明自己無錯。

他續指︰「主動搞水貨客,雖然令市民反感,但起碼收到效果,令水貨客知難而退。」 Him明知主動向示威者挑機,在社會大眾眼中,是愚蠢的激進行為,但他卻有另一番見解︰「就算最終贏頭輸尾,都起碼叫做企過出嚟,下半生對得住良心。即使將來被控留案底,我都只會認我犯法,但我無犯罪!」

他們不願跟隨社會主流一套,思想中只有口號和行動,和滿腔激情。

本週日,十八歲的 Figo到禮賓府示威,喊了一句口號後,大批警察一擁而上,將他捉走。

港青習慣在網上討論時政,在高登討論區上,網民明言反水貨示威手法是「 dirty work」,認為搞亂香港,才能減少內地客來港。

今年十六歲的 Him揚言,即使因示威而被控留案底,亦無怨無悔。

勇武學生妹

每次參加反水貨行動, Him都會用手機拍片記錄實況,並即時 upload上網,為同路人通報消息。

沒有最激,只有更激,鬧爆內地客的口水戰,很快便提升至以身擋車、推倒途人的程度。

本月初的屯門反水貨客活動,示威者把鐵馬拉出馬路,阻止接載內地客的巴士,駛向深圳灣口岸。混亂間雙方高舉中指,互相指罵,經巴士司機調停後,巴士才獲放行。

當時有份衝出來擋路的,竟然包括只有十四歲的女孩林嘉慧。林即晚已被成年網民起底,將她的全名、就讀學校及生活照,統統放上網瘋傳,對這個死𡃁妹加以恐嚇亂罵,以望她知驚唔好再出來搞搞震。

可惜圍攻只會把她逼向更激,她向記者自認是勇武派,表示被起底亦無畏無懼,並指和理非非的抗爭手法已過時,必須要激進,要打破普世價值觀,才能達到目的,「就係因為我哋激進抗爭,先減少到內地客來港咋。」

事實上,據旅遊業界資料顯示,本月首星期內地來港旅行團數目暴跌近五成,酒店平均入住率比去年大跌兩成,主要接待內地旅客的賓館,生意更大減六成。旅遊界立法會議員姚思榮指,內地客減少,與反水貨示威者不禮貌對待旅客有關。

不少非水貨客的大陸遊客也被嚇怕,不敢來香港,一些大陸人也向記者表示,大家都害怕來香港被人打被人圍,自己來港後家人也擔心,國內的八、九十後,更開始掀起仇港情緒。不過對香港的激青來說,這正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交流團引爆憎恨

上週五,林嘉慧被警方以涉嫌在公眾地方行為不檢,帶返警署調查,其後獲准保釋候查,記者一度與她失去聯絡,以為她遭父母禁足,不能再去示威。

豈料本週日沙田的反水貨示威,林嘉慧再次出現,警察一見到她,便上前搜她的袋,擾攘一輪後,才把她放走。

林明顯沒絲毫膽怯,她甚至極其淡定地憶述,上週被帶返警署的經過,「啲警察沒收我手機,仲上我家檢走我(示威)當日著嘅衫做證據,仲帶咗我返沙田警署問咗四個鐘,之後又轉去大埔,搞咗成晚先放我走。」

很多中年人,都不明白一個小女孩,經歷警察連番查問、網民起底,仍毫不膽怯,是怎樣煉成的?

林指一切全因去年參加了學校舉辦的內地交流團而起,她憶述當時的震撼畫面︰「啲人去洗手間唔閂門,去到邊都無禮貌又唔排隊,隨地都係酸餿又臭的垃圾味……」林直斥內地人不文明,極為反感。她明言接受不了中港融合,更不想香港淪為蠻夷之地。

為了保衞香港,林跟其他激青都揚言,即使因示威而留有案底、斷送前途,亦無怨無悔,「最多將來唔做政府工,如果日後啲大機構介意我因為民主抗爭而坐監,呢間公司唔做都罷。」

仇視內地人

受訪的示威者都表示,身邊同學都站在他們一邊,幾乎一面倒認為,內地人蠶食港人應有的資源,但卻無力抵抗,直指梁振英政府無能,出賣港人,結果要中學生站出來,比大學生衝得更前。

一直與林嘉慧並肩作戰的 Ben,今年十六歲,是家中獨子,與父母同住元朗區公屋。父親因工受傷,失去工作能力,全家靠領取綜援維生。

Ben坦言他是社會最低層,面對社會各樣不公,只能逆來順受,毫無選擇餘地。他不忿地說︰「我根本睇唔到前景,政府由得內地人嚟香港搶資源。而家就係啲內地人來搶水貨,搞到物價愈來愈貴,令我哋生活愈來愈困難﹔第時我讀上去,又要同內地人搶學位﹔買樓更加係無可能嘅事,樓價俾啲內地人搶到咁高。」

Ben愈說愈激動︰「啲大陸人搶晒我哋啲嘢後,竟然仲講埋啲『感恩論』,話要多謝佢哋班大爺來港消費,我真係好×憎恨大陸人。」

現實中看不到出路,建制派無恥,泛民主派得個講字,網絡資訊反而能令 Ben得到安慰,他坦言熱血公民及本土民主前線的言論,最能講出他的心聲,甚至令他重燃希望。

他承認崇尚本土派的勇武論,相信只有激烈抗爭行動,方能迫使梁振英政府坐低跟市民溝通,解決現時的社會問題。

Ben認為這才是香港的出路,亦是他的出路。

通識科點燃激情

只有十四歲的中學生林嘉慧(右),與大她兩年的 Ben,在反水貨行動中認識,他們都認為只有勇武抗爭,才能成功爭取民主公義。

記者接觸他們,發現當代中學生如此沉迷政治,除了受網絡傳媒資訊及同輩推波助瀾外,原來學校的通識科,亦是把他們的怒火在意識內點燃的重要原因。

今年十七歲的 Philip,中一起便要開始讀通識科,當時的老師指多留意時事,對成績有幫助,本不留意新聞的他,自此開始閱讀施政報告及財政預算案。

不看猶自可,在傳媒和網絡影響下,愈看就愈發現政府處處無能,樣樣不公平。「淨係企硬人大八三一決定,一個假普選方案已經足夠大家企出嚟反抗。」

同學政治聚會

現年十七歲的 Philip,因通識科而接觸施政報告,愈看就愈發現政府處處無能,他不時將其想法在網上發布,望更多人能看清政府點衰。

記者到 Philip的家中採訪,發現其書桌上擺了十多份施政報告複印本,他解釋說不單自己看,還會在同學間分享研討。「我攞俾啲同學睇,順便解釋裡面有咩問題,等多啲人了解個政府衰咩。」政治熱情不單點燃自己,也引燃了身邊同學。

Philip隨手打開電腦,查看下一輪反水貨活動行程,部署再度出擊,突然他爆出一堆他們的理論︰「光復活動中的暴力,能夠引發出政治效能感,可以迫使政府就範,大家不斷將行動升級,源於港人累積怨氣而成暴力。」

接着他又分析︰「在中央眼中,九七年前香港經濟蓬勃是反常理,是不符國情的反共結果。如今要本身已成熟的香港,放慢去遷就中國發展,根本不合理冇可能,想改革,就要等時代變遷令社會改變,因為舊中央政府遲早會退休,等多三十年啦。」他們的看法直指問題核心,不會去理會任何實際情況和政治妥協。

自戀新世代

激動的年輕人,坦白地講出他們的想法,本地的一些學者,對他們也緊貼研究。

熱血公民成員鄭松泰,積極參與近日的反水貨示威,甚至自身也加入激青之列。

現年三十一歲、身兼理工大學社會學系講師的鄭表示,不承認激青有暴力,更說示威者鬧喊內地細路及踢喼也不是暴力,更反問︰「暴力有咩標準呀?我無權利評價佢哋係咪暴力,每個人都係獨立參加,可以承擔後果,我唔會阻止佢踢人。」

浸會大學社會工作系講師邵家臻則有另一套分析,年輕人愈走愈激,源於網絡發達助長自戀新世代,「每個人隨時都可以成為英雄,就如呃到一百個 like,就自以為獲得同等人數支持,就成英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最叻最大,要由自己自主話事。如果繼續無框架的抗爭落去,社會很快被撕裂成多個群體,到時只餘下敵對仇恨,真普選只會遙遙無期。」

經歷過佔中,經歷過被更年輕佔領者拆大台,無領袖無組織的旺角抗爭,邵更感憂慮重重︰「現今的年輕人,當全部人都無能,於是自然逞強起來,現在有過猶不及,隨時擦槍走火的情況。」

記者訪問了五名年輕人,他們全都表示,如今走出來為香港抗爭,絕不後悔,但記者問及可否訪問其父母時,是否同意他們所為時,他們個個都斬釘截鐵拒絕,並異口同聲說不要影響家人︰「父母要返工,我驚影響到佢哋。」

林嘉慧的手機被警察沒收,她再有新的手機跟外界聯絡,問是不是父母再買手機給她,她不說。記者跟這批激青接觸,發覺他們口中不滿大人,但對父母卻是尊重和保護,或者對年輕人打壓硬碰不是辦法,像其父母一樣,能了解他們,才是最能拉近彼此距離的方法。

本週日,戴上口罩的林嘉慧到沙田參與反水貨示威,四名警察一見到她便大為緊張,即上前搜查她的袋,翻出紅、黃兩張示威標語。其間林嘉慧表現淡定,警察記下她的資料後,便放她離開。

林嘉慧一講到中港融合,便激動得緊握雙拳,直言對內地人無禮貌、不排隊等不文明行徑極為反感,不想香港淪為蠻夷之地。

熱血公民成員、理工大學社會學系講師鄭松泰指,不會評定示威者鬧喊內地細路及踢喼是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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