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夜中環
醫醫不捨
柔潤清澈的眸子盛着菩薩般的慈愛,實在跟當晚那雙蓋了灰色隱形眼鏡的艷目有點不一樣,然而又確是同一對眼睛,原來她真是一位醫生。
小病人被家傭抱着離開診症室,卻又依依不捨地回望身穿淺灰色連身裙的她。身旁的媽媽見女兒這樣不捨,百無禁忌地開了一個玩笑:「你下次快啲再病,媽咪又帶你嚟睇方醫生。」小病人尷尬的笑了笑,醫生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也就在這個時候,醫生的視線跟我碰個正着,容姿雍容的她也頓時顯得不知所措。待小病人離開醫務所後,她立刻走回診症室,拿起手袋,跟兩位護士匆匆道別後便向着大門離開。
跟她一起站在的士站,很難不驕傲地挺起胸膛。要叻到咁徹徹底底,再靚到咁徹徹底底嘅女人,你搵俾我睇?醫生喎,你估讀完大學求其喺中環搵份工咁簡單?有專家說過,一位真正有成就的女人,是自小便立志要為自己創出一番成就的。這些女人在孩童時代,已經建立了一份不會妥協的優越感,思想滿漾着無限的可能性。她們的目標,是要成為小說家、國家總統、時裝設計師、奧運花式溜冰選手。這些不一樣的目標之間,存在着兩種相同的元素:一,淋漓盡致地掌握着某種技能;二,獲得一班懂得欣賞和認同的受眾。天之驕女,三歲定八十。
如今,我就是站在天之驕女旁邊那位,近距離呼吸着她頸上若隱若現的香水味那位,為她打開的士車門那位。「唔係講好咗喺樓下等咩?」她的語氣恬淡,不是在怪責。「驚我影衰你?最貴呢套西裝㗎喇。」她笑着搖頭,欲言又止。
天公真是造美,平時這家 Grissini也沒有什麼名人光顧,這個晚上卻見到王馨平,又見到來無影去無蹤的泰國前總理他信,搞到我自己也好像半個名人似的。點了菜,一起碰杯之後,我打算由大家的學校時代談起。「我好細個就去咗英國讀書。」她說。葉某身邊有太多女性朋友在英國讀過書,我直情覺得自己是手握了英國各家女校的 big data;光是看樣子,我已可以分辨出誰人從哪家學校畢業。但從她的樣子看,真是猜不出來。「我讀嗰間叫做 St. Swithun's。」她說。
難怪,真是難怪。香港那些所謂在英國讀過書的女生,來來去去不是 Roedean便是 Cheltenham Ladies。如果女校是一杯咖啡,那 Roedean便是一杯祥興茶餐廳的「啡走」,唔係唔好飲,俗啲囉。那麼 Cheltenham Ladies又是否很厲害呢?水平當然高一點,但也最多是一杯 Starbucks Latte,即係識少少扮代表嗰啲咪話一流囉,真係有見地嗰啲只會黯然一笑。真正神級的一杯 Kopi Luwak,便是這家 St. Swithun's了,聽就聽得多,試就真係未試過。
「 St. Swithun's咁勁,失敬失敬。」我說。「我男朋友成日話我渣,佢自己讀 Winchester以為自己好巴閉。」男朋友這三個字重重擊入我的五臟六腑,而她說完後也似乎面有難色,好明顯她其實不想說但又覺得不得不說。「佢都係醫生,而家喺美國,下年年尾先返嚟。」 Great, so I am used,真不知道是可喜還是可悲。男朋友猶自可,但竟然要是個醫生,還要是讀 Winchester的。我望一望左邊的王馨平,再瞧一瞧右邊的他信,然後看一看正前方的她,就是這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這個 IFC張智霖很渺小。
幸然,每次覺得自己渺小,上師都會出現在我面前。
游離於金碧輝煌的飯廳之外,是一個雅致的小花園,裡裡外外可謂格格不入。大宅的主人宴請良朋好友,為的是慶祝專誠從青海過來的那位寧波車正式被認定為「活佛轉世」。雖是活佛轉世,但這位出家人確是超然脫俗,最喜歡吃 A5和牛。那當然,當你看過這個出家人怎樣在赤貧的村落抱着痲瘋病人唸經的時候,你便會明白一個出家人的德行並不是由吃素還是吃肉來定奪的。
我從飯廳走出來花園透氣,只想尋找一小片安靜,卻很快便遇到一個不速之客。「幹麼一個人抽煙?」轉頭一看,原來是活佛。上師,這不是煙,是雪茄。「還不是一樣臭。」你現在可厲害了,活佛轉世,這是不是出家人的升職加薪呢?「亂講,要吃嗎?」他放一塊牛肉入口問。不吃,謝謝。「有心事?」活佛看得穿每個人的心思?「至少看得穿你的。」我喜歡上一個醫生,但這個醫生又在等待一個很遙遠的醫生。
上師聽了後,沉思片刻,問:「上一次你好想買一件東西,是什麼?」一隻手錶。「最後有沒有買?」沒有。「為什麼?」太貴。「不,你絕對買得起,但你發現你沒有這個需要。」可以這樣說吧。「拿得起那隻手錶,代表你有這個資格去擁有。」上師的意思是?「拿得起,是一種能力。」然後?「放得下,是一種修為。」上師的意思是,拿得起放不下,便是執着?「對。」知道啦,那我該放棄了。
「不不不,出家人怎會鼓勵人家放棄。」吓?「你應該去追她回來。」但你不是說,拿得起放不下,是執着嗎?「是呀,所以你都要讓她放不下。」什麼?「一個人放不下,是執着;兩個人都放不下,那便是浪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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