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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22日 星期四

[壹週刊 - 1298] 古惑仔世外桃源 大陸土豪朝拜大 B哥 M1,




將近六十歲,吳志雄迎來人生

另一高峰,他在茂名化州登台,除了享受星級待遇,大陸人對他恭恭敬敬。

人在江湖

古惑仔世外桃源 大陸土豪朝拜大 B哥

當大家以為大陸文化溝淡香港,其實在香港已被我們遺忘的,卻仍在大陸爆紅。

《古惑仔》這套廿年前 hit爆香港的黑幫電影,成功彈出鄭伊健、陳小春等藝人,或者你依稀記得吳志雄,「佢咪係陳浩南個大佬,叫大佬 B囉!」

當年的古惑仔,今日變成古惑佬,但黑社會熱潮在內地未曾減退,香港黑幫熱潮的重心北移。

早已退出江湖的吳志雄,卻憑着江湖大佬的形象,成為近年在內地登台的搶手貨。他在廣東省各地,遠至新疆烏魯木齊都曾登台表演,走遍大江南北販賣黑社會文化。

每逢吳志雄演出登台的地方,大批七、八十後土豪、九十後金毛青年,著住假紋身長袖 T恤,排隊等候與吳志雄合照,一見到偶像,大陸人便兩眼發光,爭住扮古惑仔認吳志雄做「大佬」,要和他一起進餐,還要成為 VIP豪客,巴閉過畢菲特。

一個在香港的過氣江湖大佬,返到大陸,人人爭住認做佢條「𡃁」,這個奇特現象,其實反映大陸二、三線城市,不信法治,只信地下秩序,因此十分崇拜源香港黑幫文化。

化州土豪拿了一堆翻版《古惑仔》的原聲大碟,讓吳志雄簽名,更不斷搖晃他的手說:「大佬,我睇你啲戲大㗎!」

出身老牌幫會和合圖,曾飾演《古惑仔》角色「大佬 B」、《監獄風雲》而廣為觀眾認識的吳志雄,其實在八十年代已是銅鑼灣的揸 fit人,職位是 426雙花紅棍,當年他率領過千手下,靠打得橫掃銅鑼灣、灣仔的賭檔,陳浩南的故事就是他的前半生,雖然大家樣貌和高度差一大截。「志雄」其實是他行走江湖的「朵」,吳志雄說:「香港每一個江湖人士,好多謝他們仍賞識我,尊敬我,去到任何環頭,他們仍叫我志雄哥。」但他說其後因生意失敗和爛賭,欠下近千萬巨債,之後他便淡出江湖,進入影壇。

二線城市登台

黑幫電影早已在香港式微,但吳志雄的名字,近月成為江湖人物茶餘飯後「打牙骹」的話題。月初,江湖人物互相 WhatsApp吳志雄一張在茂名市化州登台的宣傳海報,海報以「再見古惑仔」作招徠,江湖人物隨即譏笑,覺得志雄認真坎坷,臨老還要從深圳坐八個鐘巴士去小城市表演。

有人在 WhatsApp群組內笑說:「古惑仔都 out啦,而家個個都去做疊碼仔!」也有大佬輩以為吳志雄財困手緊,才如此「𢱑撈」,也有人插嘴說:「去到『山卡罅』咁遠嘅地方登台,實俾啲大陸佬灌酒兼玩佢啦。」

江湖人物對吳志雄到大陸表演作出負面猜測,記者於是向吳志雄求證,他在電話內不怒反笑,更着記者:「講多無謂,上嚟睇最實際,你過嚟化州睇吓我嘅表演,觀眾好熱情,好尊敬我。」

抵達化州的夜場,吳志雄踏上紅地氈,歌迷高舉他的名字和肖像的紙牌,比香港的樂壇還要熱鬧。

心急的影迷衝入 VIP房,為的是見吳志雄一面。

紅到上大陸

吳志雄相約記者在深圳的酒樓會面,吳志雄早在酒樓等候,但他每咬一口食物便要停下,因為酒樓內的侍應和食客,爭相與吳志雄合照︰「 B哥,可唔可以同我影張相呀?」影迷以唔鹹唔淡的廣東話問,真是出乎意料。

吳志雄總是來者不拒,非常親民,他呷一口茶,向記者展示一月下旬的工作檔期:「之後會去鄭州同杭州表演,廣東省得一場,會去潮州表演,二月頭終於可以休息,會返香港做身體檢查。」

○九年開始,吳志雄便踏上大陸的登台之旅,當年全靠李兆基穿針引線,他說:「因為基哥登台已有十年,有一日佢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興趣返大陸表演。」

對於外間盛傳他再度陷入財困,吳志雄一笑置之,他說近年在大陸密密投資:「我喺深圳、廣州、上海同舅仔夾份開餐廳,喺陽西也投資了一間酒店,我喺大陸都好多磚頭㗎。」本刊翻查吳志雄的物業記錄,發現他在香港暫時沒有物業。

吳志雄離開酒樓,乘車途經他經營的「侯斯頓餐廳」,他特意叫記者入內拍攝,並說:「你話識志雄哥,下次食飯唔使埋單。」隨即吩咐場內的侍應說:「你哋記住佢哋係,下次嚟食嘢唔好收錢。」雖然退出江湖多年,吳志雄仍潛藏黑社會大佬指指點點食陀地的霸氣。

「我從來唔使我老婆打工,我會要佢一世都做幸福少奶奶。」吳志雄牙擦地說。

登台多年,吳志雄唱來唱去都是唱《古惑仔》的電影主題曲,但內地觀眾受落,一同高歌和唱,如痴如醉。

憑電影《監獄風雲》,吳志雄開始為人熟悉。

土豪飯局

吳志雄與土豪飯聚,不斷說黑社會的秘聞與典故。

化州距離深圳約六百多公里,路程曲折,駕車八小時才到達當地的酒店,但吳志雄不嫌舟車勞頓,到埗後立刻到酒店的宴會廳,與當地十數名富豪影迷會面,這批影迷是當地的土豪、「高管」(高級管理人員),他們也是當地夜店的 VIP顧客,所以夜店一方面替吳志雄設宴洗塵,另一方面巴結富豪繼續消費。

土豪對這位昔日香港黑幫首領顯得戰戰兢兢,個個猶如陳浩南上身,稱呼吳志雄為「大 B哥」,或是叫他做「大佬」,有土豪表示喜歡看古惑仔的漫畫版,他以帶着鄉音的廣東話說:「喺網上睇到四十幾集,點知突然被河蟹,冇得睇。」

吳志雄也招積地說:「古惑仔原本是一本漫畫書,書名《古惑仔》三個字,是我改的。所以銅鑼灣揸 fit人是我寫出來的,整個古惑仔系列是我編出來的。」九十年代初,吳志雄與牛佬合作,出版《古惑仔》漫畫。

化州的粉絲不斷追問吳志雄,關於香港黑社會的種種秘聞,吳志雄亦化身黑社會專家,大講黑社會鮮為人知的故事,在座土豪都聽得非常神往,覺得黑社會就應該這樣。

吳志雄拿着筷子繼續爆料:「其實電影中嘅龍頭棍,現實中係有嘅。龍頭棍本來是雙花紅棍的一條棍,代表了一個社團的信物,頭有『二龍爭珠』,尾有『雙鳳朝陽』,喺我細個入社團嗰陣,長輩告訴我哋洪門的故事。」

這個秘聞記者也未聽過,席間觀眾更聽得如痴如醉,值回票價。吳志雄滔滔不絕,說起他的幫派歷史:「合圖是創立幾百年的一間公司,尊奉和合二仙,合圖與洪發山的分支一樣,係和字頭第一個公司,和合圖分支便是和勝和,勝堂勝義……」

爭住扮古惑仔

夜店場內掛滿吳志雄的紙板公仔,氣氛熾熱。

吳志雄出席完飯局,他旋即乘坐私家車前往表演夜場,夜場竟模仿康城影展鋪上紅地氈迎接,現場幾百影迷高舉吳志雄肖像和名字的紙牌,上面寫上「我本無心入江湖,江湖不讓我退出」,一齊高呼「大 B哥」。

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鑽進 VIP房,吳志雄與場內最高消費頭十名的影迷會面,不少影迷是九十後,電影版《古惑仔》播放的時候,他們還未出世,但他們卻極為沉迷古惑仔的造型,除了扮陳浩南留長頭髮外,更穿上有假紋身的長袖 T恤,他們一看到吳志雄,雙眼發光地說:「大佬,我睇你啲戲長大㗎!」吳志雄風趣地說:「我同你差唔多大咋,我年年廿八。」

其間有一名大陸青年不滿在房外等候,竟然衝入場內要求合照,最後被戴頭盔的保安帶走,但他一路被帶走,卻一路可憐地大叫:「 B哥! B哥!」

記者和攝影師都呆了,原以為上來影他如何坎坷被土豪灌酒,想不到卻受歡迎過謝霆鋒。

觀眾大打出手

由於觀眾逼爆現場,吳志雄需要由場內保安開路,才能成功上台,保安如臨大敵,戴上頭盔,慎防被醉酒客「爆樽」扑穿頭。

觀眾一齊大叫「大 B哥」,當吳志雄站在台上,現場觀眾氣氛推至高潮,他沙啞的聲音唱起古惑仔首本名曲《友情歲月》,台下觀眾搭着膊頭,抽着煙,高舉手上的威士忌一齊和唱,江湖味道十足:「來忘掉錯對 來懷念過去 曾共度患難日子總有樂趣……」記者覺得時光倒流,恍如回到九十年代的 disco。

另一首經典歌曲,便是《刀光劍影》,吳志雄得戚地唱:「灣仔一向我亂噏我玩晒 年輕掌管一帶 波樓雞竇大檔我都玩晒 後生至高境界……」其實他唱的,便是他自己年輕時叱咤江湖的寫照,故面部表情也特別招積。

台下觀眾隨着音樂搖擺身體,不過在大陸登台,總離不開一個亂字,場內有「 high爆」觀眾衝上台,乘機從後熊抱吳志雄,隨即被保安截停並拋下台,也有兩名打扮娘爆的青年,為爭上台,而在台邊大打出手,不過吳志雄見慣風浪,卻繼續唱歌表演。

表演完畢後,吳志雄立刻從 VIP通道離開,觀眾似乎意猶未盡,追着他的私家車,受歡迎程度真是估佢唔到。

吳志雄眼中的江湖和演藝人物

吳志雄在江湖打滾多年,認識不少黑幫和影藝界重量級人物,吳志雄與他們不打不相識,他形容這些友誼是「患難見真情」。

新義安「鬼添」

他是我的好哥哥,當年我落難的日子就是他借貴利給我,利息任我還。

新義安教頭「蘇龍」

蘇龍是八十年代本地泰拳拳賽搞手,我也是鍾情打拳,所以以前喺好多拳賽會碰面。

慈雲山十三太保陳慎芝

陳慎芝我們好尊敬,在江湖上我們稱呼他為阿哥,因為我們都好尊敬他,遇上任何問題,致電給他,他會好樂意解答。

14K陳惠敏

我哋係結拜兄弟,識咗超過四十年,他非常照顧兄弟。

古天樂

吳志雄與古天樂是難兄難弟,上月古天樂替吳志雄的太太慶祝生日。

古天樂的性格好似我,大家都是重情重義,我最困難的時間,全世界沒有很多人幫我,只有他無條件去幫我,後來我還錢給他,他不肯要,其實不是我問他借錢,是他給我的,當時他到我家樓下,找我老婆,寫了五十萬支票給我老婆。

茂名黑幫肆虐

吳志雄二十歲時便與太太結婚,同年誕下大女,其後二人補攝結婚照片。

吳志雄在大陸受歡迎,當地人分析,可能與大陸對香港的正宗黑社會文化很嚮往,有茂名化州的居民直言:「區內很多事情,報公安也沒用,只能用暴力解決,其實城管也是很暴力的一群,他們也會打人解決事情。我們的制度,無法與大城市相比啦。」

茂名屬於內地二線城市,一名來自東莞的司機告訴記者:「化州好多黑社會,你知道嗎?東莞市內的『撞車黨』,其實都係化州人。」

翻查茂名的新聞,發現當地黑社會橫行,茂名上月破獲當地最大規模的黑幫集團,頭目在茂名橫行十六年,除了在當地開賭檔放貴利,還明目張膽派手下以霰彈槍槍擊和利刀斬傷茂名兩名政協,可見當地黑社會行事心狠手辣,也明白黑幫文化為何受到追捧。

經歷江湖風浪

現年五十八歲的吳志雄,童年在大坑的木屋區長大,中二輟學後,他加入和合圖,當年靠惡和靠打得搵食,十五歲便開始做大佬,得到幫中的超級元老「傻佬泰」賞識,逐漸上位,當時他是銅鑼灣話事人,操控銅鑼灣和灣仔一帶的賭檔。

吳志雄回憶說:「我以前與很多江湖人物開賭檔,朝行晚拆,如果沒有客,我不能『分水』(抽取佣金),所以我自己要去賭,於是愈賭愈大,所以江湖傳我爛賭,我算不算爛賭?其實都算,我輸了很多東西,例如店鋪、樓、太太的首飾,輸到一件都沒有。」

為了家庭,他毅然退出社團:「當初不想家庭擔心,太太與我拍拖到結婚生子,我身上兩把西瓜刀是不會放下的,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即是打架,太太晚晚替我拜神裝香。」

吳志雄慨嘆:「道義兩個字,以前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現在沒有了,現在的黑社會是不懂理解的,不會講義氣,而是兒戲。」

他自資開設「志雄力量網」的漫畫公司,九九年,他因漫畫公司的生意失敗,蝕了千萬元,但他說從沒有想過返回黑社會賺錢。近年,黑社會有兩大條財路,一是做「黑色梁粉」,二是在澳門開賭廳,吳志雄說沒有後悔退出江湖:「我以前好多兄弟,去了澳門,有些發達,有些走佬,有些死了,如果我去澳門開賭廳,我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雖說人已脫離黑社會,但現在每天仍要靠販賣黑社會文化,白紙一旦染黑,就不可能洗白。

吳志雄在深圳開餐廳,並否認他欠債的傳聞。

茂名化州一帶較窮,黑社會活動猖獗,也崇拜香港黑幫文化,公安常有搗破行動。

大陸媒體眼中的香港黑幫

大陸人崇拜香港黑幫文化,跟他們喜歡觀看香港黑社會電影有關,九十年代大小城市二十四小時播放的簡陋錄像廳,更是重播又重播香港黑幫電影,成為大陸不少人的集體回憶。同時,大陸讀者透過江湖人物的訪問,了解更多本土文化。由於香港的黑社會,一向披上神秘的面紗,他們更會講解黑社會鮮為人知的故事,引起大陸讀者的興趣。

曾登上《南方都市人物》封面的 14K超級元老鬍鬚勇,以及曾經是 14K慈雲山十三太保的陳慎芝,他們帶領採訪隊伍穿梭龍蛇混雜的砵蘭街、曾是翻版天堂的廟街、破舊的土瓜灣、旺角的麻雀館,這些都是香港的旅遊書和雜誌找不到的。

鬍鬚勇亦曾在內地刊物撰寫專欄,他被稱為 14K三大掌門人之一,其中他寫黑幫的故事和黑幫人物,更為國內讀者熱捧。很多人說,香港的奶茶和黑幫文化,才是真正的老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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