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資助的洗腦團包括讓香港中小學生到大陸軍營集訓，體驗軍人生活，學生須穿上迷彩軍服，接受軍操訓練。（中新社圖片）
封面故事
梁粉包攬洗腦團 狂吞三億公帑
雨傘革命後，梁振英為求討好中共自保，進一步執行「一國」淹沒「兩制」的極端政治路線，在新一份施政報告宣布一系列措施，加強國民教育，包括加碼資助學生參加俗稱洗腦團的大陸交流團，又神秘地推動成立「報效祖國」的「香港青少年軍總會」。
記者調查發現，每年開支近億元的大陸洗腦團，原來是一門大生意，承辦團體都有建制派背景，與梁振英政府走得極近，兩大國教推手包括現任公民教育委員會主席李宗德以及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會長黃均瑜，更自設旅行社承包政府資助的洗腦團。更離譜的是李宗德及教聯會名譽會長楊耀忠均是有權審批活動的「薪火相傳」委員會成員，變相自己人批給自己人，並以私幫生意侵吞公帑自肥。過去五年，相關開支逾三億元。
本刊取得該委員會的內部文件，發現中聯辦高層罕有出任委員，會議記錄更顯示中聯辦「建議」特區官員，親到北京向中央匯報國教工作，一國兩制名存實亡。
教育局拒絕披露各組織共獲多少公帑，亦不回應委員自設私人公司造成利益輸送，黑箱作業到底。
雨傘革命後，梁振英多次歸咎青年工作及教育政策不足，近日終於透過新一份《施政報告》出手，不但擴大資助洗腦交流團至每年近億元，更明言中小學生最少到大陸交流一次，又計劃倍增與大陸「姊妹學校」結盟的本地學校至六百所，週日並出席由夫人梁唐青儀任總司令的香港青少年軍總會成立典禮，正式展開新一波國教洗腦攻勢。
李宗德
公民教育委員會主席
「薪火相傳」委員會執行主席
中華青年交流中心大股東（持股 99.9%）
09年一手促成製作《心繫家國》宣傳片，被喻為第一代洗腦推手。
黃均瑜
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會長
教聯會旅遊服務有限公司股東
（持股 25.5%）
曾獲政府「一蚊批地」成立國民教育中心，佔中發生前夕，炮轟學民思潮鼓吹罷課有如黑社會。
教聯和富連年中標
返大陸交流會否令學生愛國固然成效存疑，每年近億元洗腦公帑卻肯定是一門大生意。現時洗腦團主要由教育局撥款，○九年局方成立「薪火相傳」國民教育活動系列委員會，資助民間機構籌辦「同根同心」、「同行萬里」及「赤子情中國心」等不同系列洗腦團，金額由○九年四千四百萬倍增至今年的八千萬元，五年累計則達三億五千萬元。不過，教育局多年來從未公布詳細撥款資料，本刊向局方查詢獲批機構名單及金額亦遭拒絕。
記者於是收集《憲報》招標記錄、教育局通函及立法會文件等資料，發現○九年共有十四間非牟利機構獲批撥款，絕大部分屬建制派團體，但此後機構數目連年減少，至一二年僅餘和富社會企業及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而此兩間機構更是連年獲批，撥款從未間斷，估計至少已獲得超過一億元公帑營辦洗腦團，更離譜的是兩機構會長竟私人成立旅行社，接回自己組織的生意，將公帑左手交右手。
私人旅社賺公帑
和富社企由有塑膠大王之稱的李宗德創立，李是前全國人大代表，○九年起出任公民教育委員會主席至今，代表作是決定推出《心繫家國》的國歌宣傳片，硬銷愛國教育，被喻為第一代國教推手。
細閱和富營辦洗腦團的單張及網頁資料，發現和富成功申辦項目後，都會轉交另一間名為「中華青年交流中心」的私人公司承辦，根據旅遊業議會網頁，該中心是持牌旅行社，專營本地旅行團，亦有代訂機票和酒店服務。翻查公司註冊處資料，該公司的大股東正是和富會長李宗德，持股達百分之九十九，另一小股東則是該中心總監譚樹繁。
記者上週到該中心位於旺角和富商業大廈的辦公室，門口雖掛上「中華青年交流中心」招牌，職員卻聲稱有關交流團的資料，須到下層和富社企查詢，和富職員見記者找上門查詢資料卻感愕然，坦言沒有任何單張或資料提供，着記者自行到其網頁查閱，又強調「唔接散客……我哋會去大學宣傳啲團，學生再 join就得」，但職員承認中華青年交流中心與和富屬聯營機構。
洗腦推手梁粉有份
另一獲批撥款常客教聯會亦有類似情況，教聯是教協以外第二大教師團體，聲稱會員達三萬人，屬傳統左派組織，教聯會長黃均瑜是小西灣福建中學前校長，因言論出位被喻為洗腦推手，佔領行動期間不但出任反佔中大聯盟執委，更曾轟學民思潮呼籲學生罷課有如黑社會。
翻查教聯營辦政府資助的洗腦團資料，該會單是一二年便曾獲批三千三百萬元公帑，營辦「同根同心」初中及高小學生內地交流計劃。但原來教聯只負責報名事宜，一切有關食宿、領隊及保險等，均由一間名為「教聯會旅遊服務有限公司」承辦，該公司同樣擁有旅行社牌照。公司註冊資料顯示，教聯會長黃均瑜正是該公司股東，持股約四分一，其餘三名股東分別是教聯會前會長助理及司庫、將軍澳香島中學校長吳容輝，教聯旅遊董事陳陸安以及福建省前政協委員恒富中國董事羅清源。
記者到位於旺角的教聯旅遊辦公室，職員聲稱不接散客，但接受學校或團體包團到大陸交流，該公司會代為訂機票和酒店，又提供領隊和導遊等服務，着記者先構思行程，再商討價錢。職員亦承認該旅行社附屬教聯，不時會合辦交流團，「如果係教師專業團隊就會同佢哋合作番，佢哋有可能有教師同校長可以隨團出發，就有經驗啲，學生團體我哋就自己獨立營運番。」
交流團費賺一半
有旅遊業人士形容，這些專辦大陸洗腦團的旅行社非常「好賺」，團費既可獲政府七成資助，每名學生亦要繳交三成團費。以教聯旅遊一個為期三天的「開平碉樓的歷史發展及保育團」，人頭費標價為一千一百二十元，參加者只須付三百三十六元，餘額由教育局資助。三日行程共參觀八個景點，包括開平碉樓、赤坎古鎮及梁啟超故居等，但大部分時間其實是花在交通上，平均兩個鐘車程才到達下一景點。
有資深旅遊業界人士拆解，短線團的主要成本是車費及住宿，以三日兩夜的開平旅行團為例，兩晚的四星級酒店費用約二百三十元，加上車費、膳食及導遊費，人均成本不過六百元。若以教聯旅遊的收費計算，估計利潤達五成，業界人士形容非常和味，「食水好深，行內根本冇近五成利潤嘅旅行團。」
和富及教聯連年獲批撥款，但原來更多團體被拒諸門外，記者向曾於○九年成功申辦交流團的機構查詢，其中一個之後被「踢出局」機構的員工直指，平台設立之初曾獲教育局邀請提交行程計劃書，亦一度成功申辦交流團，但之後卻再無收到邀請，「可能一開始時（局方）想避嫌，或者睇吓有無唔同 model。」
他表示從來無人向機構清楚說明申請成功及失敗的原因，甚至連誰人審批都不大清楚，他表示有聽聞部分團體將交流團外判旅行社主理，甚至有自己的專屬旅行社合作：「和富嘅旅行社其實都係佢哋自己衍生出來……如果係佢自己嘅旅行社，就可以為自己行程度身訂做，但其他旅行社未必可以咁做。」
「薪火相傳」委員公帑自肥
教育局○九年設立的「薪火相傳」委員會，由教育局、中聯辦及七個建制派團體負責人組成，包括和富社企會長李宗德及教聯名譽會長楊耀忠，委員會有權「確認」哪些活動獲得教育局資助，變相擁有撥款權。
一條龍自肥辦團
洗腦推手可內定分豬肉，原來與教育局牽頭成立的薪火相傳委員會有莫大關係，本刊獲得該委員會的章則及會議記錄等內部文件，顯示這個聲稱民間自發的組織，其實操撥款生殺大權，教聯及和富等團體由審批、承辦到接團一條龍自肥。
薪火相傳委員會由時任教育局副局長陳維安任召集人，七名執行主席均來自建制派組織，包括和富會長李宗德，教聯名譽會長楊耀忠以及現任青年事務委員會主席陳振彬等。根據該會的章則，委員會負責審批不同組織提交的活動計劃，並決定是否列入薪火相傳活動，從而獲得教育局資助。立法會文件亦披露，被委員會確認的活動，其資助申請更寫明可獲「優先處理」。
知情人士稱，這種畸形制度令七名執行主席變相擁有提名及撥款權，「雖然無寫明係嗰七條友批錢，但入得呢個平台，就有平台支持去申請政府 funding（資助），有教育局同中聯辦支持，變相有晒香港學校同內地 network（網絡）。唔入平台，連上內地搞交流團都無咁順利。」
陳振彬自我推薦
本刊獲得另一份申請資助文件亦證實有關說法，○九年由陳振彬任主席的青少年發展聯會曾申請三百萬元資助，向八千名青少年提供國民教育培訓，申請人為該會總幹事陳逸寧，推薦人是該會主席陳振彬，擺明自己人推薦自己人。記者本週二向陳振彬查詢，他承認曾「自薦」其代表機構活動，卻迴避推薦及撥款準則等，「你問番教育局，因為條例上，教育局最清楚。任何呢個計劃 under教育局裡面，我哋係跟佢個章程、情況去做，希望大家去問教育局，好冇？」
教育界立法會議員葉建源質疑，薪火相傳各執行主席屬下機構多次獲教育局調撥公帑資助，但若活動申請者、推薦者、批款人以至主辦者，均為同一團體甚至同一人，等同「係自己包攬晒整件事」，有理由懷疑當中涉及嚴重利益衝突：「如果呢個係私人嘅事當然無人會計較啦，但你呢度係牽涉到公帑，呢個情況其實係好大問題。」
廉署前調查主任、民主黨總幹事林卓廷則認為整個審批過程十分奇怪，令人懷疑當中的委員涉及利益衝突，又認為政府有責任把關，設定守則讓委員申報利益，「要睇佢哋申請守則嘅指引，係咪唔可以批俾有關聯嘅人士，如果有，佢哋明知有呢個規矩，又唔去申報利益，又俾自己友去投標賺錢嘅，咁有可能有刑事問題。」
西環高官任委員
薪火相傳委員會淪為小圈子分餅仔平台，更令人咋舌的是中聯辦高官竟是當然委員，但教育局的公開資料從無提及。本刊獲得委員會第一次會議記錄，時任青年工作部副部長張春生以中聯辦代表身份出席，其間張春生更主動發言，「建議」副局長陳維安率領委員會成員訪問北京及廣州，拜會國務院港澳辦、教育局領導及相關部委，就日後安排學生到大陸交流，提出工作方向及具體計劃。
翻查資料，港府最終派出時任教育局局長孫明揚，○九年三月與委員會成員親訪北京，並獲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劉延東接見。當時港府官方說法是「向她匯報在香港推動國民教育工作的最新情況」。
一國兩制淪口號
對於中聯辦「滲透」委員會，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召集人陳惜姿坦言聞所未聞，亦擔心所謂中聯辦代表，審批活動時會有所偏頗，未能恪守政治中立的原則，「如果有中聯辦嘅人喺入面，咁我估或多或少都有一種，即係佢揀嗰啲團嘅內容，或者揀嗰個投標公司嘅背景，又會唔會有偏頗呢？呢個我哋有啲擔心。」
學民思潮召集人黃之鋒則認為有關做法反映一國兩制已淪為口號，「香港連批個團都要中聯辦去審嘅時候，我真係唔知個影響力係……即係中央個統戰工作有幾強勁，咁亦都同依家嗰啲咩青年軍、姊妹學校嗰啲計劃一脈相承。」他又批評委員會成員均是建制派，質疑他們「自己人批自己人」，篩走非中聯辦及建制派認可的國民教育活動，「張銳輝老師，即係教協嘅理事，其實佢每年都帶學生上大陸，不過去嘅就係上訪村，但我肯定去上訪村嗰啲嘅活動一定唔會獲批。」
就以上問題本刊週二找李宗德回應，他承認有自設旅行社承辦洗腦團，但辯稱生意額不多，又聲稱已作出申報，但其後又「轉軚」說難以申報所有利益。「 If everybody都去申報利益，我相信全香港 NGO呢就唔使玩喇，好多社會福利界都向政府攞錢㗎，咁樣呢個機制就會崩潰㗎喇。」但本刊向教育局查詢，局方卻拒絕回應委員會成員有否申報及中聯辦官員的角色等，只重申教育局並無向該平台直接撥款，並根據《物料供應及採購規例》委託機構舉辦內地交流計劃，學生參與均屬自願性質。教聯會黃均瑜則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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