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向家大宅內,曾住着向前和其三個老婆,向家第二代亦在此長大,龍頭家族內的故事,首次由二小姐公開。
人在江湖
二小姐親述 龍頭家族內幕
江湖上,有龍頭家族之稱的向家,霸氣之強,曾經震懾超過二十萬新義安幫眾,也是香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家族之一。
不過龍頭家族一向予人神秘感十足。
關於龍頭家族的傳聞極多,更有人吹噓第二代各人名字,拼湊起來可成一首詩,神化演繹,更使龍頭家族神秘莫測。
九龍城衙前圍道一幢近百年舊樓,原是向家古宅,向家第二代十多個子女,幾乎都在這裡出生和長大,新義安創辦人向前一生有四個親密女人,大家都住在同一屋簷下,可以推斷到吵鬧和鬥爭不斷,情況堪比後宮內鬥。
本刊獨家採訪了向前二女向華玲,她首次大爆家族秘聞,和自己經歷的八十多年風雨。
一代龍頭的父親向前,原來是不黐家的男人。
面對二奶欺壓填房,父親也束手無策,最後只帶同三奶遠走台灣。
此外,大哥向華炎根本沒想過接任龍頭之位,擁喇沙高中學歷的他原來最大心願是繼續升學,更不為人知的是,向前離世後,顯赫家族陷入外強內乾,一家人連醫院費也多番拖欠……
跟電影《教父》劇情一樣,最精彩的事不在江湖,而在家族。
有向家中人以前跟我們說過,貴為龍頭家族一員,非但得不到好處,一生還受龍頭家族之名所累,被人以異樣目光對待,與人做生意和做朋友都阻礙重重。
同樣由正室所生,向華炎妹妹向華玲,是向前第二個女兒,今年已八十三歲,她一生極其低調,沒有受向家盛名所累,但成世人一樣坎坷潦倒。
最近她因病入院留醫,記者收到消息到醫院探訪,見有人來探望,向華玲非常感動,未待記者開口問候,已在床一輪呻吟,「好慘呀,真係想過自殺……」
原來,向華玲說約八年前,她因大便不暢通,便去了北區醫院看病,在醫生建議下照了腸鏡,但反弄來一身病,因照腸鏡時刺穿了大腸,從此不單終日掛着尿袋做人,有時甚至大便由陰道而出,現年八十三歲的她,每日被折磨,因此曾數次想過自殺。
眼前的向家二小姐,在大家族長大,自幼多個工人服侍,正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想不到老來晚景淒涼。
龍頭千金落淚
記者其後再到老人院探訪她,當說到激動處,華玲流下兩行眼淚,記者好言安慰,並問及華炎及華強等兄弟有沒有來探望,滿頭白髮的她,猛然醒起自己的向家身份,止住眼淚雙眼瞪大反問記者,如何得知她的身世,「你係咩人?點解知佢哋係我親人,我唔想講,唔想影響人哋……」
獨自臥在老人院床上的華玲,沒有了龍頭千金的嬌氣,起碼老人院的工作人員及宿友都不知她身份。或者因為難得有人來跟她攀談,華玲開始肯憶述往事,不過她拉了記者出走廊談,為的就是不想讓院友知道自己是龍頭千金。
用紙巾抹乾眼淚後,華玲語若無力地說:「其實都無乜好講,已經咁耐,依家兄弟姊妹聚埋一齊,只有拜山同出席白事,上年年尾華勝走,我身體唔好,都無去靈堂(追思會)……」
向前一生有三名妻子和一名填房,所生共有十四名子女,其中兩子早死,三奶也無後,其餘九子三女,均由正室、二奶和填房所出。
華玲與大哥華炎同是大婆葉清所生,華玲五歲時,時值日軍未入侵香港前,母親便因病離世。當時父親已有二奶林惠英,她是華榮、華波、華國及華勝的生母,而華勝更是孻仔。之後父親向前娶了當年十七歲的鍾金入門作填房,鍾的輩分不高,是華光、華強、華坤及華民的生母。
華玲回憶,林惠英早一年入門,其後鍾金帶同母親及親弟一齊入住,這幢位於衙前圍道一四六號的向家大宅,樓高三層,但因為一下子多了人入住,而變得熱鬧非常,好比七十二家房客。人多是非多,向家內的關係也變得複雜起來。
填房一家受欺
當時向前一家也算富裕,除了有三層大宅居住外,又有五名女傭和兩名奶媽來照顧幾房人。至後來,向前再娶三奶陳鶴雲入門,並在天台闢室居住,另有傭人服侍。
幾房人共住一起,雖然人多,但也不擠逼。華玲的童年生活,過得也非常熱鬧,不過印象中的父親屬嚴厲的。
向華強早前在內地電視節目受訪中,也曾提及過家事,他一直嫌父親的老婆及子女多,而分薄了資源,令他幼時有貧窮的感覺。華強自言小時家裡窮,住在九龍城唐樓,與豪宅林立的九龍塘只是一街之隔。華強小時常夢想自己會發達,甚至曾經去摸過九龍塘富人別墅外的石牆,並立願將來要住在九龍塘,華強說家族其實不窮,窮的只是他那一房人,因為母親是填房。
華玲也認同,大家雖然是一家人,生活在同一大宅內,關係卻十分複雜,其中早入門的二奶林惠英,一直看填房鍾金不順眼,更常欺負年紀比她小、且性格柔弱的鍾。有時向前也看不過眼阻止,甚至激怒到向林惠英動粗,教訓她欺負鍾金,不過始終改變不了狀況,林恃着向前疼愛,一直是家中最惡的。
幾房分開食飯
家嘈屋閉成了龍頭家族日常生活寫照,連食飯也分等級。「一家人食飯應該係一齊食,但當食飯鐘聲響起時,填房住响三樓,成房人唔可以同我哋一齊食,要落二樓拿飯夾餸,之後攞返上三樓食。」華玲母親雖離世,但屬正室之後,所以仍能跟林惠英住二樓,爬少一層樓之餘,也可以和二奶一房在大枱食飯。
除了食飯分開外,當時連看電視也要分階級,華玲記得,當年電視只有麗的呼聲,本來鍾金坐在二樓看電視,一撞正林惠英回家,便不許再看電視被趕上房睡覺。
林惠英雖然十分強勢,但其人卻非常聰明和有本事,除了在家中話事外,也擅長外出交際,她因喜歡看大戲,所以認識了不少大老倌,此外黑白兩道也認識很多人,後來對向家各兄弟姊妹也有提攜,在家族中有一定角色。
不許到麻雀館
華玲雖是二小姐,但她自言不是過着嬌生慣養的生活,有時也要幫手照顧弟妹,亦因此與弟妹感情不差,「我有兩個妹妹,華嬌和華麗,依家華嬌仲每星期來探望我一次。而華強就最好人,每次拜山見面時,佢都會俾幾萬蚊我當生活費……。」
現時獨居上水公屋的華玲,兒子為方便她有人照顧,於是另外每月花四千多元租住老人院宿位,所以很多時她會去附近老人院過夜,她聲稱沒有拿政府綜援,每日平淡生活就是到酒樓飲早茶,因老人院的早餐很難吃,之後就回家做家務及洗衣服,閒時到屋邨商場購買廉價的生活必需品,生活儉樸得很,跟一般屋邨老人無異。
努力思索龍頭父親的點滴,父親以前在九龍城經營義興麻雀館,日夜都很忙,常早出晚歸。她和華炎曾提出去麻雀館看看,但父親一直不允許。除麻雀館外,向家也在九龍城經營兩間雜貨店,由林惠英打理,每逢家裡要用糧油雜貨時,就全由該兩間雜貨店供應。直至向前在台灣離世後,家道中落,雜貨店就不再經營了。
華炎想讀書
至於三奶角色,華玲印象也模糊了。她只記得三奶陳鶴雲在大宅住了不太長時間,一直得父親疼愛,當父親避走台灣時,也只帶了三奶同行,當父親客死異鄉後,三奶好像也沒有再回來過香港。陳鶴雲本來有一個女兒,但出世後不久便死了,之後領養了一個兒子,至三、四歲時也死了,所以無後。
向前一直被傳是國民黨國軍少將,抗戰時期在香港從事抗日活動,戰前及後於香港分別創立義安工商總會、太平山體育會、義安公司、新安公司等。有指向前是新義安的龍頭大佬始創人,故一九五三年港府以涉嫌參加三合會及非法政治活動組織為由,將向前驅逐出境,之後他移居台灣,而一切在港的事務則交由長子向華炎打理。
事實上,台灣政府也對向前照顧有加,據知其墓碑也是由台灣陸軍總司令題字。
父親過世後,江湖盛傳由大哥華炎接替龍頭之位。華玲說當年聽聞此事,真的有點替大哥不值,因為一向好學的華炎,根本沒可能想去當什麼龍頭。她記得,一表斯文的華炎,由始至終都想繼續上大學進修,但一班兇神惡煞的世叔伯卻硬要華炎坐上管家之位,最終華炎無奈接受。
對於坐館及龍頭到底是什麼職位,華玲卻說當時一無所知,她還掉轉頭去問傭人,有關龍頭職位是什麼一回事,結果反被傭人笑她「跟官而不知官姓乜」。
華炎撲錢找醫院數
向前避走台灣後,向家家境轉差,二奶林惠英接手的兩間雜貨店,因經營不善而結業。一九六○年,擔起成頭家的林惠英積勞成疾,生病住進了九龍城法國醫院,住院八日,共要找八千多元住院費,當時也算好大一筆數。
為了找數,華玲催促華炎及其他兄弟去醫院,好讓林快點出院,但眾兄弟因為撈偏門資金未回籠,手頭上都現金不足,所以大家遲遲未籌夠錢。最後要華炎硬着頭皮去醫院說項,希望可以拖延一下,但反遭醫護人員譏諷,最後華炎終於籌夠錢,才接了林出院。華玲說當時林住一級私家病房,設備齊全,因為高級所以貴。
華玲不斷盛讚華炎有承擔,對家族付出很多,細個時有事都是由他去承擔。未幾,林惠英約四十多歲便因病離世,反而填房鍾金卻享年八十五歲,於一○年病逝,骨灰最後與在台灣病逝的向前衣冠塚,一起安放在沙田寶福山。
與呂樂是親戚
當華炎接替父親之位後,愈來愈忙,同樣也變成早出晚歸,華玲覺與他距離漸遠,她記得華炎曾讀過專上學院,及他與前總華探長呂樂有親戚關係。
這點記者也可證實,○四年記者曾到過台灣訪問呂樂,呂說向華炎其實是他姑丈。「新義安戰前係合法團體,只係叫『義安』啫。戰後登記唔到做合法團體,咪加個『新』字上去再登記過,點知都係唔得。」據呂樂所講,華炎原來更曾考過警察,但最後他選擇了當衞生幫辦。
若果華炎選擇升學或繼續當衞生幫辦,日後可能不會捲入新義安龍頭案,華炎一度鋃鐺入獄,後於八九年上訴得直而獲釋。回歸前,龍頭家族接受中央招安,自回歸後,向氏家族已漸轉趨低調,華炎也開始淡出江湖。
拜山家族聚會
回憶昔日向家,華玲顯得有點緬懷,起碼至今仍有富貴同父異母的弟弟華強間中照顧自己,「每年新年一家人會團拜,去尖沙咀哥哥(華炎)住二千多呎嘅屋企拜年。依家我去哥哥度拜年都要囝囝用輪椅送我去。華炎好忙,每天食完早餐就去馬會游水,佢身體比我好好多,我有糖尿病……。」
為了維繫手足感情,華炎的家訓是,即使閒時各有各忙,但每年家族各人一定要抽時間一起去寶福山拜山,去拜向前、葉清和鍾金,以及向前的爸爸,而林惠英靈位則在荃灣芙蓉山。
至於華玲於二十歲外嫁出去後,她自覺從此成了苦命人,「跟夫家一起住深水埗一幢私人樓,自住的單位原本有成千多呎,都算唔差。家翁從美國回來,大廈樓高五層,家翁一家住五樓,結婚後我同丈夫住四樓。」她原以為嫁了好人家,可惜華玲的張姓丈夫是正宗二世祖,愛賭而不務正業,即使家翁打本給丈夫做生意,在西貢開養豬場及雜貨店,但丈夫竟然虧空公款。
老來住公屋
當時華玲要照顧兩名兒子,所以難以分身出豬場及雜貨店幫手,最終生意是結業收場。雖然家翁在北河街有自置鋪位及其他資產,但身為大仔的丈夫不及弟弟獲得家翁歡心,所以丈夫於九七年去世後,華玲變成一無所有,家翁留下的遺產全歸叔仔所擁有,最後由龍頭千金變成一無所有,至今更一人在上水公屋獨居。
上月尾,記者再次到上水公屋單位探訪向華玲,這次應門的四十餘歲男子像是她兒子,他拒絕回應有關向氏家族的問題,着記者不要再找向華玲,之後記者在屋邨商場碰到華玲,她有氣無力地說:「之前好多嘢唔記得啦,只記得爸爸有幫手搞戲棚,小時候有戲睇,好開心……」憶起龍頭家族生活開心事,算是向華玲現時最美好的回憶。
而記者也去過九龍城向家大宅採訪,這幢大樓現已無向家中人居住,而是分租成不同劏房單位。據知該大廈以前是由義安工商聯合總會名義持有,至政府取締有關組織後,業權買賣變得很複雜,向家於是將物業分租出去,所得租金用作平日維修。
記者曾上樓察看,屋內紛亂不堪,只得門頂的講究鐵柵雕花,和天台一座很大的關公神枱,隱約仍能顯出大宅昔日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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