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呀，我哋喺世上活得好好，一定會再見面。」高爸爸說。女嬰高琳琳06年患「先天性橫隔膜疝氣」夭折，父親高展鵬將經過寫成《九天生命日記》放到網址，引起巨大迴響，在早於社交網站未流行的年代，逾40萬人瀏覽、共1.05萬個留言。十年過去，高爸爸與太太再為人父母，但小倆口說，永不會忘記十年前的今日，與愛女道別前相處的分秒。「琳琳嘅生命很短暫，但對於我家來說，卻很矜貴」。由無盡傷痛，昇華成為好好活下去的動力，一份再也觸不到的感情，仍然天長地久。記者 呂麗嬋走進高展鵬和太太陳文琪位於屯門的四口之家，總不難找到高琳琳曾經活着的痕跡。廚窗上的相片，是她粉團似的臉龐；走進書房，是卡片大小的手模印，還有小束頭髮和大箱剪報。「琳琳離世是一個事實，但琳琳曾經存在過，也是一個事實。哀傷難免，但積極活下去卻是一個選擇。過時過節，我們皆有預她的一份。面對今天競爭社會，我們懂得學習放手讓孩子自由發展：不playgroup、不補習，興趣班為興趣，因為最重要是我們活在一起。」自言不擅辭令的高爸爸，以whatsapp傳來他的「十年感言」。「那9天，世界停了下來，專注地活在一起」。10月15日凌晨，親人圍在ICU病床前告別。由出生到拔喉，短短9天，第一次親手抱着女兒的一刻，竟是訣別時。「琳琳走了，天霖日林相繼出生，或許有些補償了失落之情。但我深知，每個小生命都是獨一無二，誰也不可以代替誰」。名字刻意使用別個琳字，同音不同字，對大女兒的思念，盡在不言中。「紀念高琳琳，或許係療傷嘅一部份。當別人提及女兒嘅名字，總覺得佢嘅生命故事，影響到一啲人、受到承認。」只活了9日，堅持領回遺體，為女兒向入境處申請出世紙和死亡證，安排安息禮拜，甚至安葬骨灰在和合石，定時去拜祭。「天霖日林都知自己有個家姐，死亡係比較抽象嘅概念，哥哥8歲，我哋同佢解釋，家姐因為病上咗天堂。妹妹3歲半，太細唔明白，見到家姐嘅相，總說係佢自己」。小朋友對死亡無恐懼，忌諱的反而是大人。「我做言語治療，成日接觸同琳琳一樣、一出世就入ICU嘅病童，有時同家長講起琳琳，氣氛會一下子變得好沉重。」高苦笑。生老病死，無可避免，喪女的小倆口選擇直視，偏偏，沒多少人願談。因為女兒、因為工作，高展鵬見盡生死，在他心中，能健康的活下去，並非理所當然。「有時看着甜睡的妹妹（細女日林），會想，如果琳琳活下來，會有多完美」。可惜，人生就是沒有如果。「上天很諷刺嗎？自己的工作是幫助語障孩子，但我卻幫不上自己的孩子。讓人明白，人的力量其實很有限。」自覺渺少的，還有太太陳文琪。由小夫妻到為人父母，她與丈夫是港大同窗，倆口子感情親密。「嗰時冇男仔讀言語治療，一班30幾人，佢係唯一男仔」。陳文琪是高材生，完成博士學位留在大學教書，與喜歡前線工作的高展鵬各有專業。二人拍拖3年步入教堂，婚後3年生兒育女，看似順理成章，但幸福不是必然。初為人母的陳文琪，懷孕5個月發現胎兒患上罕見的「先天性橫隔膜疝氣」，早產只有3磅重的粉團，掙扎着生存了9日就撒手人寰。「原先覺得，接受手術可以修正，有一半康復機會」。可惜琳琳還是走了，相隔一年半再度懷孕，愛孩子的陳文琪謂，陰影猶在。「每次去檢查都好似去考試，心情好緊張」。天霖08年出世，因黃膽需再入院照燈，飽經憂患的新手媽媽即時崩潰。「理性上知道好多BB出世都會咁，唔係咩生離死別嘅大事，但感性上完全失控」。琳琳夭折的慘痛經歷，一幕幕揮之不去。看着孩子健康成長，猶如「天降甘霖」；相隔4年再誕下妹妹日林。十年人事，一個家完滿了，總充滿笑聲。但小倆口說，從無忘記琳琳這個已化作小天使的掌上明珠。「有次出國工作，臨入閘佢遞疊紙俾我，叫我上機先睇」。愛的承諾，以為忘了，原來一直記在心中。「以前講過，到琳琳十歲時，要為佢做啲嘢」。琳琳的故事，轉化成自閉孩子媽媽的長篇小說。「故事入面，呢個媽媽會遇到高琳琳…」。高爸爸笑說暫時完成無期，但筆下的女兒，在他的故事中永不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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