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又到,潘紹聰帶記者到曹公潭探訪靈界朋友。
香港的猛鬼地點他差不多去勻,但幾乎都沒感應到什麼。
無感應是福,他說,有些聽眾一日到黑見到嘢,好困擾的。
非常人語
講鬼王 潘紹聰
農曆七月,鬼門關大開。但香港如今群魔亂舞,鬼又有什麼可怕?潘紹聰作為「職業鬼古佬」,更加不會被嚇倒。雖然「鬼王」這個「朵」是別人冠上的,「唔會叫自己做鬼王啩?!咁𤓓。」其實這銜頭他擔得起。在網台主持靈異節目《恐怖在線》,收月費,保守估計月入近十五萬。行家說他是最賺錢的網台主持,他一笑推卻,「我唔敢咁講,唔知人哋賺幾多㗎嘛。」重點是他不靠廣告商、老闆或神秘人出糧,聽眾就是金主。
晚晚講鬼古,也不是完全無懼。去年蕭若元突然「心灰意冷」關掉香港人網,《恐怖在線》陪葬;他決定賭一鋪,自立門戶,自負盈虧,「平均每集一蚊多啲,聽成個半鐘,都俾唔到?」但香港人有幾孤寒,他心中沒有底,「輸給自己的決定,死也甘心。」
一年過去,聽眾由人網時代的十幾萬,跌剩兩成,卻全是鐵了心的粉絲,甘願付費。他與聽眾有長年累月的感情,成功模式或許難以複製,只望大家培養到這意識,「你鍾意睇、鍾意聽,你要俾錢去買,如果唔係件事唔會延續到。」世上原本沒有免費午餐。
鬼王講鬼,眨眼十三年。一星期講足五晚。遇事離港,必先錄定存貨,只有幾次找替工幫手,「依家收咗人錢,更加行唔開。」因為要聽眾肯掏腰包,養成習慣最重要,「佢聽完你個節目,就瞓覺喇。無聽過你呢,會覺得嗰日係未完嘅。」每晚聽人談靈述異,竟是某些人的小確幸。潘紹聰自己卻從沒醉心過鬼神之說,他喜歡音樂,中學已夢想做 DJ;大學畢業加入港台報交通,後來得償所願,轉到新城主持通宵音樂節目《是夜不是夜》,對上一個時段是蔡康年的《恐怖熱線》。千禧年,蔡涉嫌打女友施念慈,上了幾日娛樂頭條,最終離職。新城要潘接手,「諗住都係一個鐘,聽吓電話啫,咪頂埋囉。」
收聽率甚佳,但節目氣氛驚嚇,廣告商卻步,人氣無法轉化為收益,《恐怖熱線》逐漸不受重視,時段被愈推愈遲;最後去到凌晨三點,連死忠 fans都不敵睡魔,「真係俾鬼聽!」○八年過檔蕭若元的網台「香港人網」,改稱《恐怖在線》。開始時約有七萬聽眾,五年後,每集平均下載人次升至十一、二萬,高峰期達廿萬,是人網之冠。
「如果唔係人網摺埋,我都唔會諗收費。但無咗個節目,大家覺得『快啲自己搞啦,我哋唔可以無得聽呀!』之後我搞收費,就好似順理成章。」沒多久,蕭若元開辦新網台「謎米香港」,召他回巢。但他決心自負盈虧,借用「謎米」的錄音室和助手,月費收入要分大約四成給對方。節目名照舊是《恐怖在線》,直播免費,聲音重溫月費廿五元,視像重溫三十五元。「我都想試吓自己嘅實力,係咪俾錢都有人聽?」去年五月首播,首月已有六千人掏腰包。三個月後,收入有增無減,便知陣腳站穩。
免費餐
香港人錙銖必較, WhatsApp收八蚊都吵翻天,潘紹聰倒是沒聽到什麼怨言,「可能聽眾都見到,我哋呢行,突然間換老細,你嘅節目時間又要轉,冇咗你又得,好無助㗎。蕭生而家照玩啫,你唔知佢老人家幾時唔再玩㗎嘛。」這次他決心要獨立,「除非我自己唔做,如果唔係,我一世都可以做十一點半到一點,無人阻止到我。」
但聽眾對價格還是敏感的。今年五月,潘紹聰自立門戶一周年,月費減五蚊,大酬賓,即時多了一批新客。目前每晚聽免費直播約萬多人,「訂戶實數唔講啦,講咗你就計到,未夠一萬嘅。」就當八千,平均月費每位三十,他佔六成,月入也接近十五萬,傳統電台主持有這收入的也極少。對比 D100,大班曾嘆謂:「五十萬聽眾,只有萬二人肯俾錢。」潘紹聰聽眾的付費比率相當高。至於廣告就一直寥寥,他笑稱「希望寶福山睇得起我」:「其實唔會㗎喇,殯儀嘢使乜落廣告,你一定要搵佢㗎啦。我唔可以依靠廣告,希望收入來自聽眾。」
他不鼓勵聽眾預繳,以免責任太重。「我叫佢哋最多俾三個月就算。」若覺得唔啱聽、或懶得入數,下個月就可以離棄他。要留住聽眾,內容就要加碼。過去《恐怖在線》有固定嘉賓,每日是誰,都編排定。現在盡量搵新人,每晚節目開波,聽眾才知人選。除了「專家」,也多了各行各業的普通人來談經歷,像地產代理上節目,訴說凶宅鬧鬼之餘,也會談及市道和睇樓客百態;最近又有懲教人員講述監獄裡的靈異事件,原來出獄前是囚犯自殺高危期,因為監禁多年,有些囚犯早已妻離子散、擔心出獄後無法融入社會。聽眾對《恐怖在線》着迷,不只為了鬼故事,也因為從中知道更多世態與人情。
顏聯武
這些年來,各電台和電視台的靈異節目甚多,卻只有潘紹聰長做長有。論主持風格,他堪稱靈異界顏聯武,敢對聽眾當頭棒喝。有人 phone in亂噏作大,一定俾佢窒;自己嚇自己的,他不會陪你癲。「你做晒所有嘢嚟呃我的話,我實俾你呃到嘅。但如果我聽到你講嘢唔合邏輯,一定會質疑。」最離譜一次,有聽眾自稱身在露台,有隻怪獸衝過來,要搶他的電話。「如果佢話係鬼呢,咁件事可能都合理,但佢用『怪獸』囉……我唯有話,你個電話都幾正喎,怪獸都嚟搶,然後就 cut咗佢線。」不過,撞鬼始終是個人的經歷和感受,只要故事不太犯駁,他都不會打斷,「我唔能夠話『你嘅感受係錯嘅』,我只能夠講『哇咁誇?』」
潘紹聰聲靚,不過目露兇光,相貌有煞氣。「成日有師傅問我,『係咪學過法?』即係神功呀、茅山嗰啲。可能佢 feel到我磁場有啲唔一樣。但我乜都無學,唔鍾意呢啲嘢。」他自言對鬼神並不特別敏感。猛鬼熱點像摩星嶺、黃竹洋、南固臺,甚至台北君悅酒店,他都去過,「但無乜感應。」他信佛,信有鬼神存在,所以講鬼也要有職業道德。免得靈界朋友來找晦氣,亦避免沾上網絡世界以訛傳訛的陋習。「靈界係要 respect嘅,唔好因為要交貨,就不停喺度作古仔。」
最經典的「作古仔」事件,要算元朗屏山的達德學校。傳說曾有女校長穿紅衣在校內吊頸自殺,從此學校便有長髮女鬼出沒云云;潘紹聰問過在屏山長大的鄧達智、問過達德從前的老師、校友,連警察都問了,根本從沒發生自殺事件,校內也沒死過人。「你話鬧鬼,可能因為周邊真係好多山墳,唔出奇嘅,但唔係因為呢件事囉。」鎖羅盤傳說村民一夜間消失,羅盤到此又會失靈,但他問過活躍那一帶的行山客,其實沒這回事,那只是普通不過的鄉村衰落、村民外遷,早年曾遊遍新界的掌故專家朱維德就說,每年太平清醮時,村民還會回去慶祝。大埔運頭塘的由來就更離譜,謠傳日軍把人斬頭後把屍首運到這裡的亂葬崗埋掉,所以是「運頭」,實情日軍根本沒到那一帶活動,而且運頭塘的名字清朝已經出現。只要翻翻歷史,就知是子虛烏有。
除了求教專家,潘自己也會親自搜證。去年有聽眾報料,有段短片拍得數碼港有架無人駕駛的小巴,撞到路壆及其他車輛,網友議論紛紛。有些說短片沒拍到司機位,根本是惡搞;也有目擊者打電話上節目,確認是無人駕駛。潘親往那小巴站打聽。那裡的司機說,當天是一位過世同行的頭七,他們都見到小巴自己開動,事後已打齋超度。
不過,一講到 UFO和陰謀論,潘就耍手擰頭,「鬼古我某程度證實到,嗰個係凶宅,死咗咁多人喎,所以鬧鬼,咁好似好合邏輯。但突然間天空上面有隻嘢飛過,可以係太空垃圾、國家偵察機,都得㗎,你永遠搵唔到答案,咁講唔到落去㗎喎。」地球事都未解構完,無謂說外星。
有借有還
有人批評潘紹聰主持節目的態度太抽離,他承認是刻意與「靈異嘢」保持距離,以免負能量積聚。每日聽大量鬼古,盡量聽過就忘記。獨對一件事耿耿於懷。幾年前,有位聽眾叫陶夫,是個靈異發燒友,不時在節目裡分享經驗、提供資料。有次他帶潘紹聰到銅鑼灣一間酒店的後梯,不知是誰在那裡供奉了一個「無主孤魂」牌,氣氛陰森。事後他與陶夫失了聯絡。一年多後才輾轉得悉,陶夫經常獨自返去那後梯流連,最後自殺收場。潘此後更緊記,敬鬼神而遠之。
他謹慎,符咒和佛牌不敢亂戴。因為從前不少師傅送符給他,他就隨手儲了一堆在銀包。大約八年前,他拜訪一位女奇人,對方一見面就說他銀包裡有異物,連符的樣子都能準確描述,潘大為詫異,「佢話邊幾張符唔好,會攞咗我啲魂。」現時就只帶一塊泰國高僧相贈的佛牌隨身。
又有一次組團去大嶼山靈探,有團友在荒廢的骨灰場裡喃喃許願,求考試順利,未幾就變成「懵仔」般,呆呆滯滯,沒反應,在場的師傅大力打他耳光也不知痛,師傅說他是魂魄被盜,事後作法兩三日才替他招齊魂魄。「唔好同靈界有交易。佢知你有所求,就會向你攞嘢。」人間的事,人間解決。潘紹聰的免撞鬼大法好簡單,「曬太陽,做多啲運動。」思想要正面,「靈異節目係長青的。因為就算俾鬼壓,每個人俾鬼壓的經歷都唔一樣;酒店鬧鬼,每個人去都有唔同感應。所以呢個話題不死,你永遠鍾意聽。」他豪言,就算要講足一世鬼,都肯定有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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