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騷
成年冇工開 封殺話之你 53歲黃秋生：一生就係為咗型呢一嘢
舞台劇《狂揪夫妻》載譽歸來，所以非常榮幸，能跟黃秋生做這個訪問，就在他位於觀塘的神戲劇場總部。
可能是全香港最有性格的性格演員，不嬲威嚴慣又見現場個個叫佢「老爺」，我本來還在愁該怎麼跟他打開話匣子，原來都多餘！換完衣服我們說沒想到他撐得下那件看起來不大的皮外套，他已經自動波開始發炮：「係喇，瘦咗吖嘛……我哋呢啲冇工開，咪捱到瘦囉！點似得啲人，郁啲又收十億八億，食到咁肥……」
一聽就知講緊肥螳螂，想不到因為前年佔中說了一句「為何出動橡膠彈、催淚彈？若真暴動，你們會用甚麼？飛機？大炮？暴政！」就被封殺成年，秋生還是秋生，把口依然唔收。
所謂封殺，秋生話過去一年還能自由出入內地甚至去過港澳辦、文化部，封殺他的不是中共，而是那些一起打拼好多年的同行，怕惹事，整整一年沒人敢用他。
旁人和普通人應該不會明白，一個入行三十年，電影拍了超過兩百部的戲痴，沒戲拍是怎麼一種心情。不過坐在他對面，聽他說英國演員班尼狄．甘巴貝治演《福爾摩斯》演《王子復仇記》，一臉崇拜痴痴迷迷，聽他說過去一年常有惡夢，而惡夢都是以往拍戲的場景和對慣對熟的面孔，不多不少還是能體會一點點，那種從前有多搶手，現在就有多被人嫌的落差。我問他：「型完一次，十倍奉還，值嗎？」
黃秋生即係黃秋生，即使自己形容自己三十年基業， 53歲才被人一手掃落枱，還是型得起：「一個人累積一生，就係為咗型呢一嘢㗎咋！一個男人，立身處世頂天立地，就係等呢一個機會做你應該做嘅嘢、講你應該講嘅嘢，做一個男子漢啫！」
型到呢……
我唔係偉大，我係戇 X！
秋生，最近除咗排舞台劇，忙緊啲乜？
買咗一咋五、六十年代西片……睇番晒以前嗰啲經典，唔記得喇嘛！以前啲西片，一跳一個池塘， Tony Jaa一樣。噚晚睇完《福爾摩斯》，好精彩呀！又睇過佢（班尼狄·甘巴貝治）做嘅《 Hamlet》（《王子復仇記》），真係好犀利，我冇辦法做得到。
你做唔到？點會做唔到？
好似佢咁做法人都癲！我後生都係最多做到三場，佢做咗三十場，邊有人做得到？我俾本字典你，三個月之內背晒佢吖，好唔好？三百頁，你記完之後我仲要你一路打跟斗一路講喎！打跟斗之餘我仲要攞個波掟你，你要識閃喎！要閃之餘仲要同對方做戲喎！呢個演員真係好厲害，厲害嘅演員唔多，厲害到咁真係好少，佢又怪喎，個樣好聰明，火星人咁樣，典型嘅英國人，醜樣！硬係就怪怪，但係好 charm……做唔難，好多人都做到，但做完後有個舞台魅力吸引住我嗰下難……
所謂被封殺，係唔係真係冇工開？
內地嗰啲囉，電視節目、電影乜都冇，𠵱家所有電影都返內地拍咁滯。反而有西片搵我，因為舞台劇個期 mark咗要推。（《星球大戰外傳》姜文的角色。）開得間公司（劇團）要做㗎，有成班人要養㗎，仲有屋企一家大細，全部都係負擔。
唔係話會開《頭文字 D》續集咩？唔係冇杜汶澤但係有你咩？
吹咋嘛！係兩年前嘅風𠵱家又攞出嚟吹咋嘛，諗住吹咗就係㗎喇嘛……真係個好 childish嘅地方。呢件事唔關政府事，係啲人一個吹完十個吹，好似我啲罪名咁，唔只港獨台獨，疆獨、藏獨都話有我份，十幾條罪名，如果一個人真係做到咁多嘢，打咗靶㗎喇！我仲有得自由出入大陸咩？文化部我去過，港澳辦我都去過喎！你估人哋傻嘅咩？不過有啲嘢又係整定，我舊年拍《梟雄》時狀態已經唔係好，身體精神各方面都係，嗰啲咁嘅狀態，俾我再返去拍三、四個月，我諗我過唔到今年添。𠵱家休養呢一年，我連個胃都養好番……
個胃做咩事？
拍《頭文字 D》整傷囉……係我啲方法唔好啫，飲酒減肥，由朝飲到晚，食好少嘢，就算食，飲咁多乜都嘔番晒出嚟
所以每個偉大演員背後……
我唔係偉大，我係戇 X啫！
我係話每個偉大演員背後都黐黐哋線……
咁又係呀，經過咁多嘢仲唔黐線？正常人應該癲咗㗎喇，我未癲，係因為癲人先至唔會再癲咋嘛！
你班人憑咩同我評分？用咩準則俾獎？
其實當初接拍《梟雄》係為咗監製王心慰，到底同王心慰有咩淵源，一定要俾面佢？
嗰陣時喺亞洲電視，我機會唔係多，冇乜監製敢用新人，係佢提攜我俾咗個主角我做，所以咁多年我都好多謝佢。
當年《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攞影帝，聽講一攞完你就掉咗個金像獎，咁今次 TVB俾你呢個獎呢？掉咗去邊？
唔係掉咗，係掉咗出門口俾我阿媽執番入屋，因為阻住我進步。呢個獎冇阻我，我冇掉到喎……
我又真係唔明，呢個獎係唔係都俾你㗎啦，有咩意義呢？
本來我唔覺得有咩意義，不過俾人講講下，又係喎，大三元，三個範疇都俾我攞晒。同埋佢今年搞得幾好，認受性又幾大，你話細細藝咁攞嚟就冇意思啫……
有幾認受性呢？你俾咗咁大個面子返大台拍劇，唔通佢唔俾你咩？
佢俾唔俾我都係平常心，俾第二個我都會返去坐下，拍下手，我係等個騷完去食宵夜咋！其實呢個角色比你哋想像中有質感好多，你諗下，我拍《梟雄》嗰陣時，香港日日喺度遊行示威，我喺上海外景又係拍緊遊行示威；我喺微博日日俾人鬧漢奸，喺上海拍劇又係俾人鬧緊漢奸……咁奇怪嘅，我喺度諗緊到底邊度係真，邊度係假。拍完外景返到香港拍廠景，有場法庭戲寫咗好長一段對白俾我自辯……咁神奇嘅？寫劇本嗰陣知發生咩事㗎？
你平常心，但好多喺個台度捱好多年嘅唔係平常心嘛！有冇諗過做得再好都冇意思，嗰一年係唔輪到你就係唔輪到你？
咁我都做過陪襯㗎，做過好多次添！我認為好好嗰啲連入圍都冇……我老婆叫我原諒佢哋（金像獎評委）啦，俾我入圍唔俾個獎我好大鑊喎……有一年連圍都唔俾我入，遊戲嚟咋嘛，我真係做得好得，你俾我提名我個侮辱仲大。我得之餘，我俾嗰年贏嗰個嘢三十分㗎咋，佢仲要好努力先至得三十分㗎咋！你話我輸俾佢，以後我仲使演嘅？我𠵱家係高傲到，你班人憑咩同我評分先？用咩準則俾獎先？唉……算啦，我覺得上天對我好好，以前我成日返大陸，呢兩年阿媽身體唔好，我正好可以陪佢多啲。以前想寫書，但硬係冇時間，但係𠵱家正好有時間俾我寫下嘢。
阿媽係自殺專家，仲想隊埋我！
媽媽今年幾多歲？
84歲。呢一輪差得好緊要。
童年開始就只得媽媽湊你，嗰種感情係唔係比一般母子更深厚？
唔同㗎……同人哋好唔同。我媽媽好彩喇，睇到我咁大……啲人成日話佢個仔當係女咁養，我日日去探佢，想坐幾耐就坐幾耐，啲看更一見我就話阿媽好彩，醫院啲姑娘都係咁講，人哋冇人嚟睇，尤其係啲仔吖！我唔同人，因為我阿媽係藝術家嚟㗎，係林黛玉嚟㗎，日日喺屋企讀埋啲詩詞寫埋啲絕命詩，佢貫輸咗好多悲情嘅嘢俾我，係個自殺專家嚟㗎。
點解嘅？點解話佢自殺專家？
好後生佢就自殺㗎喇，死過好多次，連我都隊埋添，大肚試過跳樓，我 BB嗰陣又餵我飲洗衣粉，見我喊又唔捨得喎，送我去醫院洗胃。醫生問發生咩事，佢話𢳂錯咗……洗衣粉喎！洗衣粉邊有得𢳂錯㗎？好大影響，咁樣個人好 negative，我用咗好耐時間先至可以喺佢嘅陰影裡面走出嚟。但係我冇得揀，我屋企得佢，又冇錢，冇錢得嚟佢又要面喎……我仲記得六、七歲咁上下大，佢拖住我上司徒拔道人哋屋企借錢，仲要搭的士上去，仲要買咗盒好靚嘅朱古力，講完一大輪，唔好意思向人開口喎，連盒糖都蝕埋。走嘅時候冇錢搭車行番落山，嗰陣時得個摩囉廟，又冇 AIA，黑掹掹冇街燈，嗰啲摩囉差喺度念經， ur…… ur……驚到我呢：「媽咪有鬼呀！媽咪有鬼呀！」嗰陣時屋企成日冇錢，買米都要問人借錢，窮到我哋爭啲就瞓水箱，我係到三十幾歲喺無綫開始有番啲錢，先至慢慢喺當鋪幫佢贖番啲嘢咋。
咁你憎唔憎你老竇？
以前憎，𠵱家唔憎。都死咗囉，可能投埋胎添，佢大我亞媽成廿年……我條命係死老竇先至結婚㗎，所以佢應該一早死咗！
最後一次聯絡係幾時？有冇同佢啲仔女有聯繫？
我知佢喺澳洲，最近有人幫我查過一輪，不過搵唔到。最後一次聯絡係 12歲……
你 4歲嗰年佢已經掉低你兩母子，原來一直到 12歲仲有聯絡？
唔係㗎，係我阿媽嗰年入醫院，打長途電話俾佢，佢仲要香港俾錢先肯聽個電話……
咁衰？
係呀，啲鬼佬係咁衰！話佢乜錢都冇，老婆生 cancer用晒啲錢喎……掉轉頭諗，佢可能好驚呢？驚我兩母子唔知想喺佢度攞番啲咩呢！
咁驚咁佢當年就唔好周圍留種
點知啫，意外嘛！我睇佢寫俾我老母啲信，又 darling又盛，肉麻到呢，幾咁投入角色！佢老婆喺香港份工係專 check所有酒店出入登記嘅，所以佢唔敢帶我阿媽去酒店，一開始就喺北角租屋俾佢，成層添，好靚㗎！嗰時我阿媽又收埋好多值錢嘢，佢（黃父為政府官員）受賄都係收嗰啲嘢咋嘛。我阿媽以前好有錢，係一次過俾人走咗四份會先會走去自殺，嗰啲錢嗰陣時夠買一幢樓㗎喇。不過好奇怪，突然嗰年成個政府部門鏟起晒，佢話佢有留錢俾個 friend，佢個 friend話冇留，點知啫，呢啲嘢口同鼻拗。
我真係好想知，有個咁嘅老竇，你會唔會就提醒住自己唔好步佢後塵，出去玩還玩，不過千祈唔好留種？
唓……我嗰啲咁嘅烏里單刀嘅嘢……你理得我咁多吖！
死都要尊嚴，要微笑，唔要恐懼！
所以冇老竇呢件事，對你嘅影響有幾深遠？
有我嘅細路一日，我一日都唔會走咗去，我永遠都會喺度！我以前唔識㗎，係有細路以後開始一齊成長，由頭學過點做爸爸，點做男人。所以我話人生有好多嘢整定，如果我阿媽唔係俾人走咗會，如果我老竇仲喺度，我可能乜都有，去咗英國讀書，又揸飛機又揸靚車，可能目中無人衰人一個，根本唔會學得到任何 lesson。我覺得要感激，我嘅人生非常豐盛。
你𠵱家面對緊嘅嘢，你覺得又學到啲咩？
我返無綫嗰陣時，覺得自己航咗好耐海，返咗去一個好平靜嘅海港。嗰陣時我唔知自己做緊咩㗎，我慣咗大風大浪同啲鯊魚搏鬥㗎嘛，突然之間坐咗喺度曬太陽……呢個改變好大，三十年功績一嘢掃清，掃枱喎今次！
有冇掃枱咁誇呀？
一個 job都冇仲唔掃枱呀？冇人用仲唔掃枱呀？你為咗一個理念一個正義一嘢掃清，呢樣嘢已經證明咗我做人嘅理念。
值唔值呢？講咗一句換來呢個後果？
一個人累積一生，就係為咗呢一嘢㗎咋！雖然我老婆都話：你戇居㗎！講少句咩咩咩……我大仔又係，好縮骨㗎，叫我唔好講咁多……一個男人，立身處世頂天立地，就係等呢一個機會做你應該做嘅嘢、講你應該講嘅嘢，做一個男子漢啫！
但你做咗咁多年賺埋咁多，停一陣都捱到啩？
冇㗎！細路仲細，阿媽又病，賣樓又蝕……講你都唔信，我啲朋友好有，我就買乜都蝕，賣親樓都蝕三百（萬）、兩百（萬），你估我嗰啲人咩，一套戲收千幾萬，我都係百幾咋嘛。所以話人一世，就係等嗰一下勇氣試鍊，試鍊完喇，跟住點面對呢？我經常話，如果世界末日海嘯打到嚟，我就係嗰啲人，會擔番張櫈，點番支雪茄，然後微笑望住個浪。唔係講笑，我真係試過坐飛機俾雷擘咗一嘢，我嗰陣時就係坐番好，執番正件衫，然後戴番好頂帽……跟住個助手同我講，我就係一個英國人，就算死都要死得有尊嚴，要微笑，唔要恐懼。
型完喇，咁跟住呢？
型完，跟住咪要解決型造成嘅傷害囉。嗰種惡夢，嗰種賦閒在家，晚晚發夢夢見自己開工、夢見自己對慣嘅面孔，嗰下幺心幺肺到呢，幾十年嘅回憶返晒嚟，而又見唔到前路。我諗係一個時候清潔自己然後再向前行，我諗呢一步係我人生一個 step，由呢下去到我瓜老襯係好大一步，如果宇宙背後有一個大能，想俾我 take一個 lesson，行過呢一步就係我嘅畢業作品。
兩日之後就仆街！
冇工開所以恨開工，恨到發夢夢見開工一覺瞓醒一額冷汗，黃秋生說一年來好多晚都係咁過，一啲都冇誇大：「我成日話，我哋呢行最悲哀就係無人等你、無人需要你。人生就係咁奇妙，你永遠唔知轉咗呢個街角，有啲咩等緊你。我試過啦，同個後生講，唔好以為你好掂，兩日之後你就可能仆街……果然唔使兩日就應驗！」秋生口中呢個後生，無錯，就係陳冠希：「佢𠵱家咪幾好，做生意做得咁叻！」
一件 tee一對鞋郁啲賣幾千銀，定還是兩袖清風但一句話值千金，你的選擇呢？
撰文：朱小博
攝影：范仲良
髮型： Jeff Wu
化妝： Jolinn Ng
形像： Bryan@the Flaming
服裝： Bauh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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