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記者於馬場找楊建文，他本來大談投資觀塘之道，但一問到補地價等問題，本來心情大靚的他即轉身離去。
壹週人物
$700億新進富豪 搾到盡上位
近幾年，福布斯香港富豪榜，繼超人李嘉誠、四叔李兆基及新世界家族之後，十大富豪之中彈出一個香港人不太熟悉的名字——楊建文。媒體報導有關他的新聞時，往往冠以「低調富豪」，又或者「隱形富豪」。但撕開他的面具，就會發現他並不甘於「平凡」。
五十多歲的楊建文是土生土長「香港仔」一名，他創辦的伯恩光學，生產手機熒幕，是蘋果最大的代工廠，近年手機訂單愈來愈多，他身家急速膨脹至七百億元。有利，繼而追名。他兩年前成立「築福香港基金會」，大灑銀彈撐建制派的地區工作，又闊綽捐兩億予城大建梁振英力推的動物醫學院，此後榮譽、光環接
住來。
近幾年楊建文大手掃入觀塘工廈，本刊調查發現，他持有的單位未有按照要求補地價，已先出租做零售牟利，估計令政府蒙受逾億元損失；而他的伯恩光學，亦出名低人工，條件苛刻，過去曾發生過員工自殺案。揭開這新進富豪的光環背後，其實又是一個「搾到盡」的故事。
由廠佬升呢做富豪，自抬身價其中一步，當然是住豪宅。這個七百億富豪，一直住在紅磡海逸豪園，但上個月福布斯香港富豪榜公布他和妻子林惠英排名第八不久，他即豪花二十八億元買入山頂普樂道佔地五萬多平方呎的超級海景豪宅，買入後翻新重建，錦上添花。普樂道是山頂的最高點，已故全國政協副主席霍英東三太林淑端居於普樂道二號，普樂道四至六號則為滙豐前大班麥雅文伉儷大屋，八號是法國駐港領事官邸，鄰居可謂非富則貴。而交易中最誇張的，是以公司名義入市的楊建文，在新辣招下單是交稅，都要八億！自己享用的，出手豪爽；但有些該付的錢，他竟然避得就避。
平七成租 搶波叔客
近年楊建文大手掃入觀塘工廈，由鋪王鄧成波持有駱駝漆大廈一座部分地鋪，獲 NIKE、 ADIDAS等大品牌進駐，這兒也被楊建文看中，一二、一三年先後斥資兩億元購入對面的二、三座地下一籃子鋪位。本刊發現，他以超平租出手搶波叔客。楊建文為打理這些鋪位，聘請一名六十多歲大叔，在對面街的工廈地下，設置一個三十呎，僅放到一張枱和一張椅的辦公室。記者以客人身份到該辦公室查詢，一名自稱陳先生的職員，一開始就毫不保留大講自己成功搶客威水史，「對面間 NIKE都想搬過嚟呀，佢依家好貴租，四十幾萬租，點做呀？（記者問他為何這麼平？）你唔好理，我哋有我哋做，佢有佢做，我哋公司都大過佢啦。」他邊帶記者睇鋪，邊指着對面波叔鋪說，「呢個咁細都八萬幾蚊租，入到兩張床位度啦。」
而本來屬波叔的租客，鞋鋪 Skechers已成功被撬走。「呢間嘢晏晝就會裝修搬過去，佢廿幾萬成三十萬，三百五十蚊一呎，點租呀？」他指他們的鋪，只需十八萬元，面積達一千六百呎，大約百一蚊呎，只是波叔鋪的三分之一。記者說也想租他的鋪，他煞有介事說未能正式簽約，「滿意紙未出，我唔同得你簽合約。做散貨場就得。（可以咩？）得，擺嘢啫，唔算零售，你唔裝修就得，你當做倉啦。」記者問他其實有無向政府申請改用途，他指有並快將獲批，「有咩事就我哋負責。」能夠平租搶客，本刊發現因為他尚未有為轉用途補地價，故成本相對較平。
被踢爆 楊建文黑面轉身
據城規會資料顯示，楊建文一方曾就以上倉鋪申請轉做商店用途，而城規要求申請者需安裝合資格的消防系統，及向地政總署申請繳交補地價或豁免費。然而本刊翻查土地註冊處資料，發現楊氏至今仍未滿足城規要求，就先行改做商店，出租做散貨場之餘，新年前夕更大搞年宵市場搵銀，每檔每日收一千蚊，共三十多檔，即兩個星期已袋租金四十多萬元。相反，波叔於一○年斥一點三八億元買入駱駝漆地鋪改做零售，一五年已補地價，金額達兩億元，部分未補地價的鋪位，亦已向地政按每季繳交豁免費。以波叔租予 NIKE做 Outlet的鋪位為例，租金十多萬，但該鋪要每季交二十多萬豁免費。有幫楊建文接洽代理向來查詢的客人訛稱，「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要你一年唔做多過三百六十日就唔使補地價。」有熟悉楊建文的地產經紀指，觀塘區不補地價轉用途的人多的是，「政府點捉得晒？」
大年初三的賀歲賽事，楊建文的馬匹「錶之星」以大熱姿態出賽，他帶一班朋友陪同他前往沙圈睇馬，記者上前問他為何近年大手投資觀塘，心情大好的他說：「嗰度又有地鐵、（將來）又有輕鐵，又有郵輪碼頭，而且是油塘和九龍灣的中間，將來發展好好，長線投資發展囉。」不過講到波叔斥資巨額補地價，他即黑面並轉身離去說：「好喇好喇，唔講喇。」記者再追問未來會否補回地價，他繼續急步走，並背着記者說：「會㗎會㗎。」
楊建文正式大舉投資觀塘工廈，約於一二、一三年開始，至今起碼持貨二十億元，翻查他的交易，部分有滙豐做水喉借錢造按揭。他的目標全是觀塘工業區中心，全屬一線位置，包括近年有多間食店進駐的東廣場，而位於 apm旁的業發工業大廈二期，他已前後收購八成多，並已向土地審裁處申請強拍，日後重建隨時變做他的旗艦。
壓員工薪金 成就平靚正
楊建文自兩年前，首次登上彭博香港富豪榜，他當時以市值五百六十一億身家登榜，亦是本港十大富豪中，唯一一個不是地產商。他讀工程系出身，八十年代在惠州開設廠房，並在觀塘設辦公室，生產手錶上的玻璃，他亦只是個家住藍田麗港城的中產，他現時仍一直持有這個單位。他的暴富轉捩點是在○三年，當時他的客仔 Motorola向他落了一張做電話手機熒幕一百萬部的訂單，他曾講過接此單生意是兵行險着，因要大舉買入新機器，但又不知道會否「翻單」，結果當然是給他搏中，後來的訂單亦繼續有來，更接到蘋果、三星、小米等大品牌的訂單，現時是蘋果手機熒幕的最大代生產商，佔蘋果手機超逾六成，一年的營業額三、四百億港元。不過究竟如何能接如此多生意？打開他的公司網站，他力銷的就是「 Price below the market, quality above the market」。又要平又要靚，全靠他「管理」員工的方式。
「伯恩嘅工資係非常之低，大概二千元，明顯唔夠生活，工人要付出很多很多嘅加班時間賺錢。」大學師生監察無良企業行動項目幹事馬浩然說。他們的機構於一三年開始，曾分別派二十多名義工進入伯恩光學惠州廠房打工，發現那裡就像「軍營」一般，「一旦去到趕工的季節，工友可能一個月先有一天休息。」他指國內不准員工每月加班逾三十六小時，而蘋果亦會要求代生產商要遵守當地法例，馬浩然指每名員工入職前需要簽署一份「自願加班申請書」，「假如你不肯簽，其實係唔會被聘請，而無奈嘅係工友真係好想加班，因為唔加班就唔足夠佢哋生活。」加班是平時時薪的一點五倍，紅日更是三倍，「不過加班一百四十個小時一個月，每日要加班多四、五小時，先賺取四、五千蚊。」因此每次客戶落單後，伯恩幾個星期就出到貨。
要向蘋果交功課
不單只人工低，連日常生活亦受控制，馬浩然指伯恩有「罰款」制，「佢會要求某一個工友只可以去某一個飯堂裡面吃飯啦，如果你食唔晒你拿了的飯，係要罰錢啦。你帶住打火機你要罰錢，你帶住相機你要罰錢，甚至是你對裡面的保安不夠禮貌，你也可能會被罰錢。」工廠內，有保安員負責四圍巡邏，遇見以上情況，就會向工友簽罰單，不少工友每月要被扣數十元。馬浩然亦向記者展示一些人在伯恩門外示威的照片，他透露伯恩於一一至一五年間，共有八名工友自殺。他們曾向伯恩反映問題，而伯恩曾約他們會面，楊建文亦有出席，「自殺事件得到他們確認，他們不願意透露詳情，指是私隱。其實我哋覺得佢哋見我哋，只係要同蘋果交功課，因我哋知道他們見我們之前，是見了蘋果的代表。」
他指會面後，部分工傷個案他們都有立即處理，但仍有不少問題，「他們不斷要求受傷工友重做工傷檢查，有工友同我們講入院後，伯恩俾一份賠償文件佢簽，其中一份是說我現在收了伯恩光學的私人賠償，我不會再循官方的途徑去驗傷，和索取官方的賠償，但是循官方其實可能會得到更高的賠償。」
捐錢做梁粉 熟政策
雖然媒體仍冠以「隱形」富豪予楊建文，但事實上他近年欲「炫富」的心卻是路人皆見。他一五年與幾個廠佬，包括燈芯絨大王、麗達集團的江達可及俊和建築彭一庭等成立「築福香港慈善基金會」，並已捐出三千萬支持建制派的地區工作，此會的榮譽贊助人正是梁振英及中聯辦主任張曉明。而同年，楊建文亦向城大捐出兩億元，用作興建動物醫學院及大學發展。這個動物醫學院計劃，就是梁振英任城大校董會主席時力撐要設立的，不過當日過程並不順利，城大擬籌募二十億成立動物醫學院，但最終只籌得約五億捐款。自大灑銀彈捐錢後，他不但獲城大計劃把學術樓冠名做楊建文學術樓，亦向他頒榮譽工商管理學博士學位。他去年獲工業總會頒傑出工業家獎，楊建文亦可為上市鋪路。
市場消息指伯恩光學，去年已準備上市，欲集資一百五十六億元。不過現時才上市，有電子科技商人指，近一年整體電子業已經過了最興旺的時期，而據知蘋果的訂單需求亦有放緩跡象。伯恩不但面對外憂，亦有內患，他的內地最大競爭對手藍思科技，創辦人周群飛是從伯恩走出來，自立門戶，近年搶去伯恩生意之餘，更從伯恩挖去高科技人才。
維持市場地位，上市是其中一步。而要維持財富，楊建文則投資觀塘，配合政策，事關一一年底，時任發展局局長林鄭月娥負責宣布「起動九龍東」計劃，將觀塘及九龍灣打造成第二個中環，政府提供土地建酒店及會議展覽中心，亦建單軌鐵路，亦要令該區的寫字樓樓面提高三倍，屆時楊建文持有的工廈單位，必然水漲船高。不過諷刺的是，當日唯一非靠地產上富豪榜的富豪，最終都是要靠地產保財富。
《福布斯》富豪榜 今時不同往日
《福布斯》現時已非屬福布斯家族，早於二○一四年，股壇猛人任德章牽頭的財團本匯鯨媒體，以四億美元買入。任德章坐擁多家三四線上市公司股權，有細價股王之稱，他持有《福布斯》後，近年的《福布斯》富豪榜上亦多了不少不熟悉的名字，除了楊建文外，朱太朱李月華及四太梁安琪，亦撇除了賭王的影子，獨立上榜。《福布斯》 50位商界女強人，亦多是中港名人，連鄭家純女兒鄭志雯都榜上有名。
撰文：梁佩均
攝影：葉漢華、李育明
資料：資料組
news@nextdigital.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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