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家流行講斷捨離，除了斷除一屋雜物，還我空間，但其實，雜亂的家居會影響心情，反映思緒。心境不夠澄明，選擇飄忽不定，無論你丟得多乾淨，諗起「有位擺喎」又再積雜物，幾個月甚至幾星期後，都係打回原形。
今次的受訪者自在社創辦人周華山，二百多平方呎家居面積，有張梳化，三個衣櫃/雜物櫃，一張工作桌一張椅一部電腦一個筆筒一張床，廁所加廚房，完。 問他幾時、花多久時間大掃除，沉寂五秒：「哎...唔好意思...我冇大掃除概念，諗咗一陣你講緊乜。」係咪玩嘢？「......三星期掃一次地..算唔算？」
「因為我已經好簡單，沒甚麼東西可執了。」
「我在網上看到斷捨離這個字，覺得，我咪做咗成十幾年囉！」
「我連我儲了很久，好大堆的情信都全丟了。當年我是好豐盛的！對我而言，我覺得象徵着過去的我消失了。」他沒有刻意讓自己活在生存線上，只是認清了要甚麼，不要甚麼。電話好少開機，減少無謂社交：「人頭費超過二百元的聚餐不去。好些高級餐廳食一個餸換一個碟，好煩啊，又唔環保。我想同朋友聊天啫，人世間的快樂，都是免費的。」緊守「買一件丟兩件」的原則，購物三思而後行。因為要主持講座，他有好多衣服。約兩呎闊的衣櫃裏掛了廿件唐裝衫，幾十年累積的褲子掛在床頭。身上穿着的紅T Shirt，是1995年在台灣很前衛有名，討論女權議題的女書店買的，他笑：「有些事我還有感情，還未斷清。還好食得清簡，卅年來腰圍維持28、29吋。好些衣服都是朋友送的，對上一次買衣服給自己？七八年前吧。」冇電視，上網就好；但從不開冷氣，廚房得個飯煲，冇鹽油糖、鑊同鑊鏟，廁所冇門係怎樣的開放式家居理念？「裝修師傅忘了裝，再約他來我又嫌煩。現在掛塊毛巾喺度，12蚊，都OK吖！」塊浴巾淨係遮到個樣，窗外私樓個露台對到正喎，57歲的他揮手：「唏！無人看的」最癲係熱水爐壞了三年，懶得整：「沖凍水涼身體好。寒流？(腰馬合一紮個馬)我喝！喝！喝！的操熱個身，衝入去兩分鐘沖完出來囉！或者一星期才洗一次澡都得啦。」
曾經的物質名利權色
卅年前真係無人估到他能這樣過活。他80年代已在理工大學教書，他的囂張，得罪人多，人所共知：「我小時候好窮，忽然有數萬元收入，飛上枝頭變鳳凰，好風流，好炫耀，出入酒店，貪圖物質名利權色。買好多靚衫，彩色的熒光的，就是想人『Look at me』！」「個自我好大，男人的特權、年輕的特權、中產的特權、大學講師的特權，都用盡了。」卅多歲時，他存到夢想的一百萬。興奮地打完簿，專登走去公園仔品嘗簿仔上的「快樂」，才兩分鐘，感覺如潮水退去：「我發現我依然食同樣的食物，穿同樣的衣服。 我不會因此多一個朋友。那刻覺得好難過，覺得自己好戇居，好像走錯路了。」
1998年，他到四川省摩梭女兒國，做母系社會文化的研究，生命逆轉。除了日常衣服，連同大堆參考書與文獻，只一個26吋行李箱的東西，一住五年，行囊維持不變。那邊太落後，吃住都好簡單，也沒得選，但他適應得好好，好快樂：「摩梭人好簡單，總說我是香港來的王子，捱不了農村生活。他們不知甚麼是處女，第一次跟第二次有甚麼分別？講半天都解釋不了。他們沒精神病，以為香港是天堂，很震驚香港好多人自殺， 嚇到尖叫。」物質慾望正式瓦解，回來後，就隱隱的開始丟棄身邊物。華山博士創辦了自在社，並與幾位好友創辦身心靈平台和香港感恩運動。講座、計劃、聚會日日忙得不可開交。九年前，當他在講台上氣勢如虹地喊着「真正的快樂，不在於你擁有甚麼 ，是能夠放下甚麼，當我不需要擁有任何事，我就有真正的心快樂！」講完就有個觀眾大喊出來：「周博士，你有幾萬元人工就梗係咁講，到你沒錢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抛棄了一直覺得自己內心，仍有些表裏不一，虛偽的他。回家左計右計，積蓄，老來把自住樓逆按揭，慳慳地「過到世喎。」就發了封電郵，以後不收分毫做全職義工。現在他每月花費三千，「朋友有時請我食飯，仲有剩。」千帆過盡，他覺得搵到真正的自己。
記者：陳慧敏
攝影：黃智琳、林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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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梳化對着浴室而非電視，不過坐着發呆，跟朋友聊天，才是他最大的娛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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