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早上,記者和李凱翔(Franki) 相約於早上9時50分在荔枝角某個巴士站等候,結果準時看到Franki和他的愛驅──19座新型石油氣小巴抵達。記者和攝影師跳上車,互相打了一聲招呼後,就開始踏上這趟由素人司機操控的紅Van之旅。
33歲的Franki在香港大學本科修畢土木工程後,繼續進修交通政策及規劃碩士。今年8月,他向車主租下了一輛紅Van,開創了一條由荃灣麗城花園往來荔枝角貿易廣場的新路線,成為紅Van界極少數的年輕兼高學歷司機,展開了他的創業夢。
大學畢業後,Franki輾轉在不同的大公司從事有關交通的工作,做過交通顧問,也去過汶萊做國家交通規劃,月薪三萬多,有大好的晉升機會,但每天上班下班,營營役役,開始迷失自我,「返工望放工,星期一望星期五,星期五望放假去旅行,來到三十而立的年紀,趁還未有小朋友和很大的家庭負擔,始終想跳出comfort zone去闖闖。」創業夢早種在心裏,但一直未有足夠資金、經驗和人脈,直到投身社會十餘年後的今年,紅Van夢再一次被喚醒,他決定辭職,同時拒絕新工的offer,自己做老闆。
逆市創業 「有危才有機」
一向鍾情交通工具的他,選擇做小巴,除了成本相對較投資於其他公共交通低,更重要是他覺得紅Van業很有發展潛力。雖然紅Van近年因港鐵擴展版圖而大受影響,不少路線因而取消,加上司機年紀老化,七、八十歲的職業司機大有人在,甚少年輕人入行,行業開始步向夕陽,但Franki仍抱有希望,冀盼自己這個素人司機能夠闖出一番新景象,「做大返個餅」,改善行業生態。今年8月,是香港最亂的時期,在逆市創業算很大膽,但他視之為機遇,「有危才有機,當時港鐵經常關站,巴士又改道,紅Van在這時期最方便乘客,反而給予紅Van業曙光。」
Franki開設的小巴線,暫時仍是試行階段,只得一部車,司機、行政、宣傳全部靠自己一腳踢,他的長遠目標,是成立一條車隊,聘請更多司機幫手。他不肯透露投資金額,只說目前最大的成本是自己的薪金。然而,8月開線至今,人工微薄得連最低工資都追不上,「近乎做義工,只靠積蓄維持生活,但這是創業第一步吧,一定要守一段時間才寄望有錢賺。記得開線第一個星期生意差到不得了,不計每天數百元的車租和自己的人工、時間成本,我當時的目標只是賺油錢,甚至質疑過自己的創業夢是否轉眼就幻滅。」生意差,原因是缺少宣傳。Franki各項工序都只是摸石過河,定價和路線參考同樣行走部份路程的巴士線234X,路線沒有站頭,街上也沒有站牌、廣告,只靠facebook宣傳,或者在巴士站等客,「一般紅Van車資會較巴士貴1.5倍,但我目前只敢收貴1毫,定價9蚊,希望可吸多啲新客試試。」開線四個月,他開始儲落一班熟客,暫時上班下班的繁忙時段都達至滿座。
以前是工時穩定的白領,現在則變了市井的職業司機,家住九龍東的他,每朝5點45分就起床,六點半開車到荃灣上客,一直連踩幾班車到11點幾才落場休息。落場後又要做行政工作,為正式開線做準備,到下午4點又繼續開車至晚上9點,收工回家打點好一切已是晚上11點,但他笑言攰得開心。
攞苦嚟辛 點都唔喊得
人工低以前一大截,前面還有很多未知之數,Franki會否懷念以前安穩的打工生活?「以前的辛苦是被迫的辛苦,現在則是自己找來的辛苦,一個創業夢再辛苦都要捱下去,條路自己揀,任何情況都唔可以喊。我有為自己定下期限,如果兩年後仍只得我自己一個人駕駛這條路線、這部車,做不到想要的成績,終要面對現實放棄,惟有回去打工,做一世打工仔啦。」他又直言,這個創業夢延後了一些人生計劃,例如生孩子,幸得太太體諒配合,開線至今連給父母的家用都要暫停,「如果沒有太太和父母支持,真的很難去實踐這個夢,我想我都是算是個靠父母幹的人吧。」
很多人覺得紅Van這行很神秘,想入行就要靠關係,Franki慶幸當初有貴人幫手,認識到老行尊教路。老司機張漢華是香港公共小巴車主司機協進總會主席,也是Franki的其中一個貴人,華叔最初得悉Franki是個大學生,以為他入行是做實驗、玩玩吓,傾談過後才得知他滿有抱負,終極目標是要擴展路線、買車和組織公司,贊成之餘馬上出手相助,幫他安排妥當,又找地區人士和區議員幫他宣傳,向其他司機打個招呼,好讓他的創業路走得輕鬆一點,「如果多啲後生仔都學佢咁就好,我哋真係好缺年輕司機,有司機去到88歲都仲揸緊車,就係因為請唔到人。」
除了吸引更多年輕人入行,Franki另一目標是改善紅Van服務質素。紅Van司機出名性格率直,禮貌欠奉,Franki就從態度着手,記者跟他坐了幾轉車,見他對每個上車的乘客都會逐一打招呼,下車又會逐一講再見,可能是全行最有禮貌的司機,「近年國際運輸界很流行一句話:Mobility as a service。其實運輸界也是服務性行業,紅Van就勝在夠靈活,可做到很多巴士和港鐵都比不上的服務,最大好處是可隨處停車,客人坐巴士返工,落車可能還要走十分鐘才到公司,但我可直接駛至他公司樓下,連腳程也慳返。其實對司機來說,在甚麼地方停車分別不大,但從這些細微位,客人就會感到很窩心,覺得付出搭巴士的價錢,卻能享有的士服務。我敢講我有九成客人本身都不是坐開紅Van,但這些服務慢慢改變了他們的習慣。」
搞電子化 「唔做就會輸」
生活電子化已成大勢所趨,Franki又引入了其他元素吸客,例如WhatsApp留位及預約服務,始終紅Van座位有限,此舉可令客人預好時間,不必「送車尾」。此外,他亦安裝了八達通機,並成為首部引入Payme付款的紅Van,「客人坐得紅Van都係想快,但往往上下車找續會花去全車乘客不少時間,我加入了Payme,乘客可以上車坐低後先慢慢㩒,落車前同我講聲畀咗錢就得,連拍八達通機那四分一秒都慳返。」另外,八達通機雖不是新科技,但偏偏不少紅Van仍未安裝,原來八達通每日要收取9元租機費,司機每收1,000元,八達通又會抽取10元作佣金,小數怕長計,這堆行政費足以令司機月入減少近千元,因而拒絕安裝。但Franki深信電子貨幣通行、甚至無現金化是不可逆轉的世界潮流,安裝後能吸納到更多原本乘坐巴士港鐵的客人,「我入呢行就係想行業向前進,做大返個餅,唔做一些緊貼時勢的事就會輸。而家付出少少,希望可以令更多人覺得紅Van業不是夕陽,而是旭日。」
紅Van司機和港大碩士畢業生,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身份,卻因一個創業夢而連繫上。人生有夢才好玩,搏盡無悔,起碼試過,哪怕成功或失敗,這樣的人生才不算枉過。
紅Van小知識
1.牌價大跌:自港鐵開通西港島綫、南港島綫及觀塘綫延綫後,紅Van行業大受打擊,截至2018年4月,全港只剩下1,057部紅Van,牌價也跌至大約180萬元一個,比高峯時期的700萬元大幅下跌。
2.自由開線:紅Van路線不受政府規管,任何人都可開線,不需向當局申請,只要和現區小巴線協調好就可。但因為紅Van是六七暴動後的產物,政府在七十年代已設禁區規定紅Van的營運範圍,故其後發展的地方及落成的快速公路,如青衣、將軍澳、馬鞍山及屯門公路等,一律禁止紅Van行駛。
3.自定車資:紅Van收費不受政府監管,只要司機不在行車途中更改收費,在惡劣天氣下或過時過節時調整價格均屬合法。
4.膠牌區別:紅Van是合法的白牌車,如目的地的膠牌是白色,代表該司機是個體戶,為獨立經營需自負盈虧,且沒有站頭,只能行走「公海」(如青山道至佐敦道一帶),競爭非常激烈;如膠牌是其他顏色,則代表該司機隸屬某商會,想加入經營,行走特定路線的司機要先向相關商會交「入線費」。
5.老齡司機:公共小巴司機老齡化問題嚴重,目前本港逾17萬人持有小巴駕駛執照,當中逾7萬人年齡為60歲或以上,業界更估計在職小巴司機的平均年齡為69歲。
記者:黃子配
攝影:鄧鴻欣、張志孟
Franki慶幸得到老行尊華叔(右)支持和幫忙打通人脈,幫他解決了不少開線的問題。 | 司機、行政、宣傳暫時全部只得Franki一腳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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