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職業機佬阿朗,性情內斂、沉默寡言,記者要落足嘴頭才能逗他講故事,卻不見他笑,直至他開電腦看見熟悉的遊戲,呢位廿三歲少男,終於笑啦。
城市脈搏
我要做機佬
如果你將鍾意打機的少男標籤成廢青,咁就真係又 out又老餅。當牛頭角順嫂都講得出,大陸手機遊戲股是師奶至愛,大家就知道,打機已在全球發展成一門極具潛力的搵銀行業「電子競技」,由至 in的九十後新世代帶領。美中日三大國,未夠三十歲的職業打機手炙手可熱,譜出了一個個千萬富翁傳奇故事,而近年香港獨當一面的打機男,都被大陸公司挖角北上,正在打出一桶桶真金幣。
當打機變成職業,聽落輕鬆,但原來軍訓式操練,承受的壓力不下於出戰奧運的體育選手。廿三歲的陳劭朗親身體會過就知:「日日操十幾個鐘機,辛苦過返 office。」阿朗和很多香港後生仔一樣,是填鴨式教育的失敗者,當上職業機佬之後,雖然未能發達,但在五光十色的電玩光譜,看到了世界之大。
阿朗四歲未懂寫字先識打機,「第一部玩嘅係超級任天堂,爸媽買俾我。」打機是九十後男生的共同興趣,中學時他每日平均打機兩、三個鐘,射擊、戰略等乜都玩一餐,兒時打機只係玩鋪勁,沒想過能以此為職業。
由細個玩玩吓,到去年六月得到香港首間電子競技公司招攬,成為職業打機手,阿朗深深體會到,當興趣變成職業,壓力似泰山蓋頂。
軍訓
職業打機手的訓練,有如全職運動員。阿朗的公司聘請了韓國教練,為他訂好訓練日程,每天在家狂打十四小時:下午兩點起床,吃過午餐後回到房間,戴上耳機,耳邊傳來遊戲音樂,眼前是五光十色的跳躍圖案,正式進入屬於他的電玩世界。
他每天的訓練內容也不同,有時與隊友在線練習、有時跟其他職業隊伍對戰,教練亦會跟進他的弱點指導。賽後,他會即時重看多次錄像檢討,不用動手時就觀看大型比賽直播,務求從高手身上有所得着。他的眼睛離不開電腦(竟然沒有大近視),至凌晨五、六點才睡覺。
打機手的生活細節亦好有規劃,「教練十分關注隊員健康,最怕選手成日坐,飲食唔均衡變肥仔,健康問題接踵而來。」他在家中亦得母親照顧,每天吃家常小菜,全是多菜少肉少油,老麥雞記全部 no way。
一些外國隊伍,會在訓練中加入運動時段,但阿朗卻少理,「與其浪費時間做運動,倒不如操多幾個鐘機好過。」於是,他就變成終日坐在家對着電腦的宅男。
阿朗性格內向沉默,不太愛逛街,亦無拍拖,每逢佳節自拍上網,配上一句「祝各位情人節快樂! T_T(哭泣表情)」與一眾獨男網友共勉之。「韓國有些隊好嚴格,不讓隊員結識女朋友,怕分心影響比賽。」然而,他卻不覺得長期對住電腦唔出聲對他的社交有影響,指自己經常與一同打機的隊友用 Skype語音溝通,他亦會開台直播兼旁述自己打機,「你睇,我衝啦,嘩嘩嘩,×你呀。」手口並用兼爆粗,與近百網民即時互動。
最辛苦的不是訓練,而是自我鞭策,「細細個打機, game over無所謂再嚟過,做職業機手就要好努力,不斷要求自己有進步。」就算比賽取得第二、第三,他從不自滿,「每次都反問自己點解拎唔到第一,到底差啲乜!」巨大壓力下,隊友的鼓勵、看他打機的網民支持,成為最大動力。
當上正式選手只是職業路第一步,之後,就要回歸現實講搵銀。一般電競公司只會提供底薪(約數千元),僅夠選手基本生活開支,部分外國公司會提供宿舍。選手要真正賺錢,就要靠贏比賽,獲得的獎金再跟公司拆賬,行內慣例選手佔大份。現時坊間比賽中,由小規模的地區賽到國際級賽,獎金由數千元至最高約四千萬元不等。為了一鋪發達,難怪阿朗要瞓身搏盡。
路人
阿朗為自己改了一個廿年生活寫照的網名——「路人朗」。
由細到大機不離手,阿朗是一些人眼中的「廢青」,○九年會考只得九分,「唔關打機事,只係讀唔上。」其後四年,他在港大專業進修學院完成新聞系副學士課程。
那段期間一隻名為《英雄聯盟》的戰略遊戲推出,玩家以五對五隊制連線對戰,在魔幻世界中,用自己的「英雄」帶兵打仗,除了考反應亦講求默契、合作、戰術等,變化多端。阿朗亦迷上了《英雄聯盟》,課餘花盡時間鑽研,與不同玩家對戰,玩法層出不窮又經常取勝,自覺玩得不錯。他在遊戲中,首次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我由細到大都無咩專長,玩咗呢隻 game,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樣嘢得。」
當時遊戲風靡全球,歐美中台日韓等國都舉行大型國際比賽,出現不少職業玩家。去年,《英雄聯盟》開發商於○二年韓日世界盃的舉行地、首爾上岩體育場舉辦第四屆職業年度總決賽,比賽在網上同步直播。據統計,全球有二千七百萬人觀看,比同年 NBA總決賽每場平均的一千五百萬人還要多。眼見歐美玩家紛紛參賽成為職業選手,阿朗眼前浮現了自己的出路,矢志要成為職業玩家。
要選擇一個在世俗眼中無定向風的職業,父母想必是頭號難關,尤其香港老一輩總覺得,穩穩定定才有錢剩,幸好阿朗的父母從沒反對。他們一家住港島東區私樓,生於小康之家令他有條件去闖新路,「爸媽肯聽我解釋,佢哋明白行行出狀元,既然世界各地咁多人得,就儘管去試,佢哋只要求我一定要完成學業。」阿朗每次比賽取勝也會跟他們分享,縱使父母含蓄沒說「干爸嗲」,但完全放手已是對他的最大支持。
HK Carry
阿朗入行始於兩年前,在比賽中認識了四名玩家,連線對戰時很有默契,大家亦有意成為職業隊伍,一拍即合組隊參加香港大大小小比賽,「我哋五個人好有火,成班兄弟實實在在咁去實踐職業選手呢個目標。」他們改了個隊名「 Hong Kong Carries」,「 Carry」為遊戲術語,即帶領勝利,五人希望能成為帶領香港電競界的阿哥。
機佬入行不容易,沒有傳履歷上門見工這回事,幸運的在比賽得網遊公司賞識,或自己自薦。阿朗與四個隊友,曾親身上門到香港最大的連鎖網吧集團「陽光網絡」尋找機會,希望能得到基本薪水與宿舍,並提出比賽勝出的獎金拆賬形式,最後,「陽光網絡」只願以合作形式聘請他們做市場推廣工作。
阿朗和戰友繼續努力經營自己的隊伍,五人更加開網台直播對決,又積極參加不同比賽,一年內吸納了來自港、澳、台三地粉絲,在臉書上有超過三千個 likes,就連阿朗的個人專頁也有近千個 likes。愈來愈紅,結果一三年年中,三名隊友被大陸公司挖角做職業選手,隊友獲邀,阿朗高興之餘,不被看中的他不甘心:「我那時真的躲在家中哭,我一直埋怨點解唔搵我。」
中國的電玩是全球火熱焦點,去年全國遊戲市場,錄得一千三百八十億元收入,全球排第二僅次於美國。而中國最紅、來自廣州的陳智豪,更是全球吸金力最強的職業打機手,如今廿四歲已累積贏得獎金超過九百萬港元,更獲源源不絕的廣告商青睞,難怪香港選手要北望強國。
勇氣
一四年六月,阿朗終於在港成功進軍職業機佬行列,但與另外幾位網民組成的新隊伍,在聯賽中介乎降班邊緣,為了護級公司就把阿朗換走,他黯然在臉書寫文章自白:「我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一個極限……我曾經認為自己能夠成為整個社會其中一個比較特別,無可取代的部分……但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每天十多小時的練習量,我也不見得自己再有進步的空間……我常聽到別人對我的評價是『很努力』,可是從來沒人說過我『很有才能』。」
阿朗打機生涯曇花一現,就算是悍將,也只能捱幾年,一般在廿五歲退役,因專注力及體力會在此年齡關口下降。廿三歲的阿朗卻是「被退役」,他有感自己已做到「中手以上、高手未滿」,唯有接受汰弱留強的殘酷現實。
出路
外國職業打機手退役就全力搵真銀,例如美國的 Jonathan Wendel主打射擊遊戲,○七年已累積贏近三百九十萬元的獎金,退役後用自己網名「 Fatal1ty」設立品牌「 FATpad」,推出打機專用的滑鼠、滑鼠墊、鍵盤、耳機等電腦設備。而韓國選手林遙煥更是傳奇,他○一年以戰略遊戲《星際爭霸》起家,每年收入高達三十萬美元,被稱為「十位史上最具影響力的電子遊戲玩家」之一。他在二○一二年退役後成為教練,一三年後轉為職業撲克選手,之後更被政府以「資優生」保送韓國東亞大學就讀,又接拍 LG與 IBM廣告,更曾出演電視劇,一二年迎娶美女演員金佳妍為妻子,被韓國網友視為「人生贏家」。
至於阿朗,如今在聘請他的公司做電玩市場推廣,希望改變香港人對打機的負面印象。他憶起當年一位玩《英雄聯盟》相當出色的後生仔,「佢繼續打落去必定是香港數一數二嘅選手,但最後佢因為學業放棄咗。」他有感人人都有一技之長,打機,為何不可有出頭。
問他可有想過前路,「十年後唔知,但暫時我會繼續做同遊戲有關的工作,係自己興趣。」他說,目前薪水屬一般大專畢業生水平,「但我做得好開心。」新世代關心的,不單是錢,而是活得快樂。
「有勇氣承認自己失敗的人,永遠都會有站起來的一天。」阿朗在臉書文章尾段如此說。也許,承認追夢失敗再站起來,比起單純追夢,更需要勇氣。
搞打機賽搵銀
香港首間招聘職業打機手的企業、香港電子競技公司兩年前成立,公司獲得了本地投資者注資逾六千萬元,創辦人是九十後鍾培生。他四歲起打機,高中到外國讀書發現,原來歐美有很多職業機佬,回到香港才知本地有不少電競好手,「因為香港無人搞,無平台,所以好多叻嘅選手,都被大陸或台灣公司挖走晒。」
鍾培生看到打機大有搵銀潛力,他於是成立公司,至今聘請超過四十人,包括八名職業打機手,但他不願透露具體的拆賬形式。
年輕人鍾意睇打機,有感和看球賽一樣過癮,鍾培生最大的收入來源,是在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舉行過兩屆香港電子競技總決賽,每屆錄得逾三千入場人次,入場費由五十元至一千二百八十元不等,另有和味收入來自贊助商。鍾說,正與旅發局溝通,希望將香港區比賽列為旅遊盛事,吸引各地旅客到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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