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騷
有醫唔讀 做足 28年基層 河國榮：低層香港人最有人情味
河國榮家住西貢村屋，就約了他在西貢，邊吃午飯邊做訪問。我用 WhatsApp給他發了餐廳地址截圖，怕他看不懂中文地址再打個電話給他……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聞，原來他不只會說，看中文寫中文也沒問題，聽說化妝師今年 28歲，河國榮笑了：「我嚟香港啱啱好 28年！睇咗咁多劇本，點會唔識？」
說起來真的夠諷刺，幾代香港人看電視看河國榮從小看到大，他的角色不是高層西裝友、就是高級警司，從來沒有從社會高階往下跌過，而事實上，自從 22歲有醫唔讀隻身闖港，河國榮大半輩子都老老實實的待在低下層，他既不會呻「早知留喺澳洲做醫生乜乜乜」，亦不會恨「為乜紅嘅唔係我點點點」，反倒自認低層說低層的香港最美好、低層香港人最有人情味。
「我鍾意香港人，鍾意香港人為別人着想，好有人情味……我見到嘅香港就係呢一面，好可能香港嘅好都分層次，去到社會高層未必咁好，但我遇到嘅都係低層，而我咁多年亦都係低層。」
今年五十歲，八年前離開大台，間中拍戲、做舞台劇，除了這次蒲頭是要宣傳新戲《死開啲啦》，河國榮上報十之有九是說他撈唔掂，要教英文、要幫太太街邊賣手飾幫補生計，而河國榮亦不怕認自己真係撈唔掂，仙都唔仙，帶來的除了幾件用來拍照、不知道洗過多少次不過燙得妥貼的 t-shirt，就係部 iPhone同成身金毛：「喺澳洲讀埋醫，我可能𠵱家係醫生，有錢有地位有靚車，但係點都比唔上𠵱家嘅生命，呢廿八年我見嘅、經歷嘅、仲有學過嘅，無價……」
信我，甚麼是死撐，甚麼是真正的心中富足，我識分。
唔做醫生寧做大戲
28年以來，曾經有冇後悔過，如果當年讀埋醫、生活會完全唔同？
冇！如果我讀埋醫，讀大學要五年、實習兩年，如果想做專科，再讀五年，咁加埋即係 12年囉……呢個係時間問題，如果我真係讀完嗰十二年，今時今日一定有錢、有地位、有靚車、有老婆，可能仲有兩個半仔女……但係點都比唔上𠵱家嘅生命，比唔上我呢廿八年見過嘅、經歷過嘅、仲有學過嘅……無價嘅！
真係無價？比如話乜嘢經歷，多多錢你都唔肯攞出嚟交換？
國慶着晒大戲妝，同個大戲師傅一齊做大戲……
你第一個諗到係做大戲？
係呀！好正㗎……一葉輕舟去，一隔萬重山……好多嘢都係一生一次㗎！仲有呢套戲，《死開啲啦》又係一生人一次。因為鬼佬角色好難有咁多角度嘅戲俾我做，頭、中、尾，個人都變化緊，好難得好難得！佢係一個表面風光嘅金融才俊，背後其實好多苦衷、失敗咗；好難得㗎，咁嘅導演、咁嘅編劇、咁嘅演員，全部加加埋埋都 perfect，淨係叻都冇用，要大家都夾、唔會互相妒忌，係個緣份，我開心可以拍到，亦都好傷心好肯定唔會有下次。
點解話冇下次？
睇咗就會明，好特別，每句對白每粒字都係編劇執出嚟，字面一個意思、背後仲有一個意思！
好耐冇遇過一個咁嘅角色？
唔係好耐，係從來冇遇過！仲有拍《浮城》，做個洋行老闆，由四十歲做到六十歲；仲有《隨時候命》同《刑事情報科》，開頭接以為又係鬼佬、又係嗰啲，原來唔係，原來好正；仲有做舞台劇《演戲家族》，我做個盲人……如果我做咗醫生，呢啲機會全部都冇，仲要養咗十三隻狗喎，做醫生邊度得閒搞呢啲？
賣首飾仲有冇做？
首飾太太仲有做、仲有賣，但擺檔唔係次次抽到，嗰個維生唔到。
我係會俾人坤嘅鬼
太太正職做乜嘢？你點識佢？
佢正職都係做珠寶，我 87年教英文時佢係我學生。佢嘅 Miss有咗 BB，仲有三堂上唔到，搵咗我嚟頂上。
你一嚟香港就識太太？
係呀！我教英文，見佢好孤獨，咪陪佢去下街囉……咁佢又諗住有得免費學英文，又同我出下街，一出街，咁就撻着喇……跟住 88年就結婚，都係一生人一次！做咗醫生唔嚟香港又邊度識到太太呢？
當年話你儲咗好耐盤川至嚟香港，儲咗幾耐？有幾多錢？
儲咗成年錢，初初做磚頭佬，澳洲嗰啲起屋鋪磚嘅係師傅，我就幫佢整英泥、擔擔抬抬，做咗一個月，跟住洗大餅……一年後儲咗五千蚊港紙。
五千蚊咁少？
係呀，開頭我住喺個大學朋友屋企，女仔嚟嘅，佢老竇唔鍾意我，覺得啲鬼佬都係又懶又唔做嘢係流浪漢嚟嘅，佢屋企住廣播道，就係嗰陣時喺附近行見到 TVB請特約鬼佬演員嘅街招……其實見到街招之前我已經寫過信去應徵演員，不過冇消息咋嘛。
由五千蚊盤川，到 88年開始做特約演員，但係你 88年已經結咗婚，冇錢冇工又冇樓，呢啲咪裸婚囉，你老婆咁都肯跟你……
係呀，嗰陣時住銅鑼灣香港大廈嘅套房，算係舒服㗎喇，啲傢俬全部我自己做㗎。
自己做？唔係執嘅咩？
再之前一個人住北角，就真係乜都執返嚟，床啦、櫃啦，夜晚經過見到啱就執，油漆都係自己油。但係執唔到煮食爐同雪櫃，我又覺得要自己煮至真係慳到錢，所以好長一段時間為咗儲錢買雪櫃同煮食爐一日食一餐、北角行到銅鑼灣返工，嗰段日子好瘦。
當時父母知唔知你喺香港咁難捱？
都知嘅，不過冇諗過返去，我機票都係買單程，就係因為我同自己講，辛苦都唔可以輕易放棄。
我又真係唔明，香港有咩咁大吸引力呢？
緣份……自己鍾意，都唔知點解。
有啲報導話你餐餐食公仔麵，你係鬼佬，乜唔係食包嘅咩？
我冇乜煮公仔麵㗎……最慳嗰陣時都真係食包多，一包麵包、幾個蕃茄、再喺凍肉鋪買一包火腿，已經夠我食好多餐。不過𠵱家太太夜晚想煮個麵嚟食，都係叫我嚟……因為我煮得好食啲。
你煮麵有咩竅門？
我鍾意啲水就嚟滾嘅時候，將湯包同麵一齊擺落去，啲麵可以散開時再滾多陣咁就食得，咁樣就好入味。煮公仔麵最重要就係火喉……講起公仔麵我就會諗起讀大學住宿舍嗰段日子，我大學同學香港人多過鬼佬，成日夜晚行經，週圍聞到啲同學煮麵食……公仔麵對我嚟講，好有感情。
當時教英文一堂幾多錢？
28年前喇，唔記得喇……一堂二、三百蚊？梗係冇大部份都俾咗補習社……
吓？鬼佬教英文好吃香，你收咁少仲唔係俾人坤？你都係屬於冇乜金錢觀念嘅鬼佬喎！
唔緊要啦俾人坤都，哈哈……我係咁㗎喇……鬼佬嚟講，我係屬於唔識搵錢嗰啲。我都開過公司，代理公司電腦軟件同硬件，結果公司失敗，蝕咗幾十萬……因為當時香港法律冇話唔俾公司用翻版，係人都係買一個返嚟 share俾大家用，個個都係㗎啦……但係我執咗唔夠兩個月，唔俾用翻版軟件條法例就出咗……如果我拖得幾個月可能就發咗……不過咁，𠵱家個個買 app，唔需要中間人，可能都捱唔到𠵱家。
又唔係喎，你做到𠵱家，一早睇到個時勢會識變通！
我唔夠聰明，我唔係搵錢嘅材料，我知……
太太對你真係 true love，又冇錢、又俾人坤，又冇生意頭腦，空有一腔對演戲嘅熱誠。
係㗎，所以我話我留喺澳洲都唔會遇到佢。我又鍾意做話劇，話劇都係搵唔到錢，我做親啲嘢都係搵唔到錢。太太同我一樣，佢做天然寶石，做一條都七、八個鐘，唔可以賣得平，又唔係人人識欣賞，所以咪就係要等囉，同我一樣要等遇到有緣份嘅有心人……
香港嘅好分層次
等唔到時就惟有食穀種？
係呀，所以除咗興趣，都係要搵食，我𠵱家都仲補緊英文，嚟緊會學希伯來語、再去讀個一個月嘅課程，去學點樣教英文。
調轉頭睇，你哋各有特長，又餓唔死、仲要養得起啲狗，你份人易滿足，其實都好開心。
不過啲狗狗都唔易養，死剩八隻都十幾歲，成日睇醫生，陣間都仲要買止痛消炎藥俾佢哋。
你呢個唔係好傳統嘅鬼佬，識唔識浪漫？
三年一次啦……記得有一次聖誕節，我買咗佢最鍾意嘅朱古力牌子，每粒都包到靚一靚，好似星星咁掛喺聖誕樹度，等佢逐粒搵出嚟……搵完十粒已經好開心，其實搵齊仲有一盒朱古力等緊佢。有時我會玩呢啲，我好鍾意俾驚喜佢。
點解冇同太太生小朋友呢？
因為當年想生嘅時候，太太心律不正，醫生唔建議生，𠵱家佢好番晒，但係 timing又過咗，整定嘅……
有冇聽過既來知則安知？
冇，但係都大概明……有啲嘢過咗就係過咗，改變唔到，咪惟有接受佢囉。
所以會當十三隻狗仔一樣咁湊？
又係緣份……第一隻 Dallas係我哋第一次搬入去村屋遇到，每日出車跟出跟入好 friend，直到有一日見佢受傷帶佢去睇醫生，就問過啲村民，不如交俾我養；跟住幾隻都係喺街執返嚟，有啲係喺馬路俾車撞傷，睇咗五千蚊醫生，有隻喺動物協會，佢哋話太細冇人湊就會攞去人道毀滅，成身都係雀仔蝨；跟住有四隻係一次過執返嚟，全部係 BB，一隻手托晒佢哋返嚟，當時好似我手掌咁大……𠵱家死淨八隻，每次走都好心痛，嗰種痛係唔會停……
你就係信中國人嗰套，見到佢哋係緣份？
狗定人，都會死，個個都會走，最緊要係記得佢哋。原來佢哋走咗，我只會記得佢哋最老最痛嘅畫面，好似我老竇一樣，我只記得佢老咗個樣……所以我成日提自己要記番佢哋開心嘅樣，個電腦 screen saver全部都係狗狗嘅相。等呢八隻死埋，我諗我唔會再養住，咁多年我連假都唔放就係唔想撇低佢哋，我同老婆都想抖下。
咁就廿八年，住喺香港，養住唐狗，點睇呢？
香港呢個地方，同啲港仔港女？
我老婆最好，絕對唔係港女，港女其實係一種覺得自己冇價值嘅人，要用手袋、要用名牌去覺得自己有用，其實攞走呢啲嘢，佢乜都唔係……又唔怪得佢哋，風氣係咁，傳媒都係咁，好似冇車冇表冇樓，個人就冇用……
而你就係乜都冇，唯獨心裡富有嗰種。
係，你一眼睇晒，我全身除咗個電話，就淨係得啲毛……但係啲毛，都唔夠喬寶寶多。其實我鍾意香港人，雖然佢哋壓力好大，但係一般香港人都好為其他人着想，同埋始終係國際社會，好尊重其他文化其他人。我覺得香港人好有人情味。
你咁多年淨係見到香港好嘅一面？
可以咁講……不過唔好嘅我都見過，試過喺首映見到一個電影演員，我行埋去同佢講好鍾意佢做戲，但係佢應酬咗我一句就走咗，因為行埋去嘅係我，你試下行埋去係巨星、係張國榮，我肯定佢唔會係呢個態度……香港人嘅好可能都分層次，去到社會高層未必咁好，但我遇到嘅都係低層，而我亦都係低層。
老港正傳
坐在一邊聽攝影師跟河國榮對話都幾好笑，
攝：「你太太係鬼妹定香港人？」
河：「香港人，我嚟香港第一年就識咗佢。」
攝：「咁你咪未試過鬼妹？我就反而試過囉！」
河：「拍拖就有，大學果陣。」
冇試過鬼妹，反而做過大戲，其實河國榮比好多香港人更似香港人。
撰文：朱小博
攝影：范仲良
化妝、髮型： Maggie@Bridal Corner
場地提供：村里村外
|
鍾意就快D Share啦！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