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香港好聲音 李幸倪 Gin Lee
來自馬來西亞的 Gin Lee以生澀廣東話努力對答,我提議改用國語或英文,她搖頭,有種熱帶女郎的倔強。她還懂馬拉話。
她和我、全球華人都在努力適應,除了強國,他們只會要求別人適應他們,包括唱歌,限鳩叫。
Gin Lee參加內地比賽,沒鳩叫,我城網民激賞,卻被評判早早叮出局,落差之大,令人懷疑——是否香港好聲音即等如中國壞聲音?贏了天空,輸了大地(大陸)。
「我只擔心他們索性唔播。」播出來,擺上網,便成為歷史。歷史,得失寸心知。「這是一瞬間與一輩子的分別。」
斑鳩不易找,找來鸚鵡。共勉之——鸚鵡學舌,再叻都飛唔起㗎!
歸化
Gin Lee(李幸倪)爸爸是樂師,媽媽唱 show表演,做歌手克紹箕裘,反而自己有點猶豫。
「同學們都讀會計、律師、醫生,馬來西亞的娛樂圈不強,我讀音樂,馬拉音樂用傳統樂器,主要配合,我聽聞中文樂壇比較多元化,便來香港試試。」
這想法真傻,不過,人家仍認為我們好,值得慶幸。
五年下來, Gin Lee發展不俗,唱片公司愈跳愈大(新近簽約環球),但比起九十年代,出道五年的歌手?筆者不用當新星來介紹啦。
「我沒經歷過那輝煌,好奇地問許志安,他說是『賣五萬靠邊站』(意即從前唱片暢銷動不動過十萬),我聽到 O晒嘴,現在賣一萬都難。上網太容易獲得,沒期待,沒珍惜。」
Gin Lee祖籍廣東,但華僑家庭習慣講國語,首張唱片由 Eric Kwok監製,一試音, Eric Kwok奇怪:「又話你廣東話唔好?完全冇問題喎!」他不知她下過幾許苦功。
唱歸唱;講呢,還有點拗口。 Gin Lee捧新人獎時,註明括弧「海外」,像港人的 BN( O)。我不想再寫她是外人了,當我們自己無論主權姓英姓中,也被視為外人的時候,同病相憐,原該打破界限—— Gin Lee就係香港妹。
折翼
廿八歲歲月蹉跎,尋求突圍,莫如上大陸打比賽,正如 G.E.M.爆紅,甚至正如 Gin Lee之所以認識許志安,因為安仔與她一同出戰《中國之星》——成名歌手亦不能幸免。
「成個趨勢,早幾年已經有搵我,每屆我都諗,第一念頭係唔去。我不特別鍾意比賽,音樂怎俾分呢?好主觀的一門藝術,唔應該 set規矩,會不自然的。」
其實要去就早啲去,之前港人頗愛看《我是歌手》那類,近日卻產生微妙變化,我們會「藐」的。
「當初有新鮮感嘛;睇得耐,變成 formula似的……」
所謂 formula,拆穿了,就是鳩叫——事事講求計量經濟的強國,欣賞水平不高,便一味計音高、計聲量。咁就弊, Gin Lee擅唱 Jazz,隨興、抒情;父母是行內人,勸告過她。
「策略我也知,怎會不知?音樂要人明白,明白之餘,有責任教育聽眾,拉闊他們眼光。尖叫係一種技巧,但並非唯一技巧,性格問題,我不喜歡力竭聲嘶。技巧有得練,感情更可貴,我選唱《天黑黑》,技巧上唔難,難在誠懇,那是我多年來的經歷,獨居香港,包裝得很 tough,每晚一個人對住天黑黑,不能讓屋企人知。我像放低了全身武功,掏個心唱出來。」
Gin Lee參加《中國好聲音》,入圍八強而止步;再參加《中國之星》,則早早落車了。訪問中,筆者搞錯《天黑黑》是前者的選曲,以為她愛談成績較佳一役。
「不是不是,我覺得《中國之星》那次唱得無憾。」
Gin Lee真不以成敗論英雄、論自己。
飄泊
強國財大氣粗,還有所謂「導師制」,萍水相逢,偏偏裝得煞有介事。
「與周杰倫(《中國好聲音》的導師)相處並非想像中的多,就是吃吃飯,從旁觀察,他讓我知道堅持,周杰倫早年都不被肯定,慢慢行出自己的路。」
林憶蓮是 Gin Lee《中國之星》推薦人。
「憶蓮好好,臨到比賽來化妝間提我:『放低所有,用正能量。』」
唉,決勝時刻,俾我會問有咩內幕囉!
「憶蓮都唔知啦。被淘汰唔緊要,我完成了,唯一係驚唔播,有試過 skip的。播了出來,擺上網便永遠,五年後十年後,總會遇到知音。如果尖叫才令人驚嘆,驚嘆是一瞬間,感動是一輩子,我追求後者。」
可惜比賽是一瞬間。
「我不當它是比賽,是一場 show。」
正如網絡轉載竟有好處,逆向思維、塞翁失馬,若不是遭彼方冷待, Gin Lee未必引起此地注意。但咁又點?大陸市場太大,大到塞翁補償唔番。想想也欷歔,華僑仰慕東方之珠,千辛萬苦適應下來,明珠失色,又要適應大陸,永恒的飄泊。
「好在馬來西亞人天生適應力強,本身就多元文化,自細有不同種族的同學,一樣相處融融洽洽。」
還是格林美好,分類得清清楚楚,連鄉謠和聖詩都有專項頒獎,肯定不獨沽一味——不過,《中國之星》豈非號稱進軍格林美嗎?識講面向世界,何不先容許百花齊放?
Gin Lee苦笑:「今後不參加比賽了。」
紮根
Gin Lee說話很慢,絕不妙語連珠,卻句句發自內心。開始佩服她的確有過人之處,獲 Eric Kwok賞識,獲林憶蓮力薦,計一計,當中毫無派系、地緣可言,只能說,她值得一見如故。
「我在香港朋友不多,但好有質素。這又是一瞬間和一輩子,我不會是 party的 centre,我想和你做一輩子朋友。」
獨居養貓為伴,出於緋聞炒作,出於真箇寂寞,都最需要拍拖。
「隨緣吧。我有個朋友,成日換男伴,她說:『有些男仔要求淑女,有些男仔要求玩得。』於是她不斷轉角色,反而 keep唔到,嫁唔去。我由此提醒自己,做人和做音樂都唔可以咁,鸚鵡學舌,就算扮到足一世,成功了,也會後悔的。
「我怕你識錯我、愛錯我。」
戰國紅顏
Gin Lee精通多國語言,選曲特立獨行,但她承認——總不能返大陸唱日文歌!
對,也不全對。在日本做導遊的朋友告訴我,旅遊巴上,有大陸人、台灣人、香港人、日本人甚至東南亞人,這時,播鄧麗君最穩陣,唱什麼語言已不重要,小鄧不鳩,不會令你哭,卻撫慰着倦客的心靈,豈非更功德無量?
Gin Lee小時候聽過這位大師姐(環球前身寶麗金)的《檳城艷》:「馬來亞春色綠野景致艷雅……」真正好聲音,原該無分疆界。
鄧麗君走紅於改革開放之前,只能說,國家愈強大,心胸反而愈狹窄。
撰文:余家強
攝影:胡春輝
攝錄:梁炳權
插圖:劉志誠
化妝: Matt Li
髮型: Eve Chiu@Queen's Private i Salon
服裝: izzue@ITHK、 Cheap Monday@wardrobeKshow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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