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e Koslow是一個唐樓狂熱分子,購入過近三十個唐樓單位,但他堅持每個單位在裝修後也要看到原有的特色。
城市脈搏
唐樓的守護者
唐樓無限好,只是已黃昏!作為香港最具特色的舊式建築物之一,更是上一代舊香港人的主要居住地方,它們卻注定抵不住今天發展巨輪無情輾過,最終落得被收購拆卸再重建的命途。
土生土長的香港人當唐樓是草,但卻有「老外」當唐樓是寶!
來自美國的 Dare Koslow,過去廿年間在香港購入多個唐樓單位,再以保留唐樓特色為前提把單位裝修翻新,然後租給來港工作或生活的外國人,希望讓舊式建築融合現代化風格,吸引更多人欣賞唐樓,以保留這種特色住宅,「我不想香港只是得高樓大廈,我們需要一些低密度住宅,讓人有喘息的空間。」
Dare名下的唐樓單位中也有「寶物」,就是被市建局看上的物業,市建局希望收購業權後啟動重建大計,但 Dare擺明企硬:「我不在乎有多少錢,就算他們出一億,我都不賣。」
Dare最喜歡的唐樓單位,位於士丹頓街六十至六十二號,對正被活化後失去原有味道的元創方。他持有四樓的兩個單位,那裡有恍如小學課室的鐵窗花,客廳橫樑就因住戶易手後的裝修,已被塗成點黃點綠,「這是一幢典型的唐樓,而且全部都造工精細,頂層仲有開揚的天台。」屋內一邊是開放式廚房再配上吧枱,另一邊就是布製沙發和大屏幕電視,全屋以射燈照明,但他對這單位的鍾愛,源於搬進去時的鄰舍關係,「雖然我是外國人,他們是本地人,但我們常常會聊天,又會一同商討如何維修大廈,是一個很融洽的小社區。」
不過,這個 Dare眼中的寶貝單位,卻也是市建局的目標,因為該幢唐樓被納入「 H19士丹頓街/永利街項目」重建範圍,市建局曾提出以近千萬元收購,只是 Dare不為所動,「我不在乎有多少錢,就算他們出一億我都不賣。」結果市建局至今收樓十年,也只得物業約一半業權。
市建局指唐樓是危樓
Dare對市建局的收購企硬,換來市建局恐嚇他表示該幢唐樓有危險,不適合居住,似是向他施壓務求令他搬走,惟 Dare卻「未驚過」,索性自行聘請工程師檢查大廈結構,證實唐樓狀況良好,根本不是如市建局所指般危險,證明市建局「超錯」。
諷刺的是,市建局一邊指唐樓危險,卻一邊讓他人入住。 Dare近月發現有難民搬入,原來市建局把單位租予香港國際社會服務社,作難民宿舍服務之用, Dare批評市建局的說法自相矛盾,「市建局說不能住人,但又讓難民來入住,這是很奇怪,我甚至覺得是偽善。」
其實, Dare甚至一度懷疑讓難民入住,是另一種逼遷手段,因為他發現有難民故意破壞大閘門鎖,又把垃圾隨便棄於天台,且煙頭遍地,嚴重影響衞生,但他表明不是針對難民,只是痛心唐樓遭破壞。本刊記者多次向暫居女庇護宿舍的難民查問,對方都強調大門及天台的破壞與她們無關。民主黨中西區區議員許智峯憶述,在區議會會議上,曾有人擔心安排難民入住會遭唐樓住戶投訴,討論後來不了了之,亦再無收過任何文件跟進此事。
唐樓密度低有喘息空間
明明唐樓狀況良好,但都要被拆卸重建,為了不想再有心儀唐樓單位受威脅, Dare稱已經一事,長一智,會吸取經驗避免類似情況再出現,例如下次會在同一唐樓多購其他單位,令自己持有兩成或以上業權,市建局便無從入手申請強拍,「我不想香港只得高樓大廈,我們需要一些低密度住宅,讓人有喘息的空間;市建局只會破壞香港的文物建築,拆卸唐樓以興建更多高樓大廈。」
特首梁振英常把「土地問題」掛在口邊,彷彿尋找土地興建更多高樓大廈就是出路,甚至令平民百姓都被洗腦,以為把舊樓拆卸重建是必然之道,以至大家動輒視樓齡有半世紀以上的唐樓是城中負累,最好拆之而後快,但唐樓在 Dare眼中,卻呈現出完全相反的圖畫。
Dare對香港唐樓的情意結,可以由回歸前說起。他九五年因工作關係,由美國來港任職電訊業公司高層。初到香港「貴」境,就按地產經紀推薦,於高尚住宅區找尋安樂窩,「他們見外國人來香港,就會推介跑馬地、半山等……我每次去睇都會覺得,這些樓已經去了一千次,他們給我看的每幢樓都是一模一樣。」其實他生於紐約,當地高樓大廈與高尚住宅不遜香港,大抵也見慣見熟,所以香港的沒法令他產生興趣。
最終 Dare選擇了北角寶馬山一幢舊樓落腳,可直望當時仍使用的啟德機場,惟這個「安樂窩」因住戶間欠缺交流,並不能給他「家」的感覺,他期盼的鄰舍關係從未出現,於是決定另覓新住所,而這個決定就開啟了他鍾情唐樓的大門。
獨愛舊區唐樓社區情懷
Dare離開寶馬山後搬入上環的唐樓,這個舊區當時未經歷城市新發展的洗禮,仍充滿着人情味,鄰居會在街上、小店聊天,更讓 Dare感受到社區的溫暖,自此愛上舊區更迷上唐樓。他之後曾輾轉搬回高樓大廈居住,卻無意間讓他發現唐樓可愛的另一面。
他憶述,當時住在西半山太子臺附近,每天望着附近的唐樓,某日忽然發現有人把唐樓天台單位翻新,走摩登風格路線,令他忽發奇想:「我也可以把這些舊式唐樓變成現代化、很摩登,令人有興趣入住,易些接受唐樓。」
於是,他在○一年開始展開其收購唐樓之旅,首個單位就是在太子臺八號的一個唐樓單位,之後因對太子臺情有獨鍾,再買下對面的九號,「太子臺附近是我第一個真正接觸的社區,而太子臺亦是一幢典型的唐樓。我買的時候,還與住在那裡的家庭及新搬進去的住戶一同維修、翻新樓宇,保持公共空間的整潔和舒適,是好好的體驗。」但 Dare並不滿足於此,之後再購入和重新裝修更多唐樓單位,至今買過的唐樓單位近三十個,部分單位曾轉手,但現時仍手持約廿個唐樓單位物業。
翻新不能忘舊
Dare鍾情的唐樓主要位於中上環,成交價平均近萬元一呎,貪其交通方便又有香港特色,較易吸引外國租客,以利用他們把唐樓文化傳開。而被他選中的唐樓,通常只有兩個條件:不能爛溶溶,以及不能被過分翻新。他會追求單位像當初落成時的樣子,以營造彷彿是上一代的人才剛搬離的感覺;在買入後會再擲數十萬元重新設計及裝修單位,並以保持唐樓特色為前提,留下鐵窗、牆身、地磚同時再加入現代風格。
他還帶本刊記者參觀另一個鄰近上環文武廟的單位,「我只是把這幅牆髹上白色,保留牆身原有的凹凸不平和油漆剝落的痕跡。這邊的地磚雖然是新的,但我盡量找一些有古舊特色的地磚,而另一邊更是把我在士丹頓街那單位的舊地磚拆來重鋪,因為我怕市建局有天收回單位會破壞這些寶貴的地磚。」他希望,每一個單位在裝修後,不但讓人感到耳目一新,更可看到單位與歷史的連繫。
留港至今近二十年, Dare住過唐樓又住過舊式印刷廠改建的房屋,現在卻是租住大坑一幢戰前建築物,大屋大門是一道由左右兩扇古舊木門組成的大門,中間安裝了舊式鐵鎖和斜向防盜鏈,門上還有一個舊式「防盜眼」,「雖然道門不是保存得最好,但上面有具特色的細節,較一道全新髹好的門更特別,不像客廳那些翻新後的『 boring door』。」自言自己也十分喜歡這大門的 Dare向記者介紹說。
走進大宅,大屋走廊就有兩種不同的地磚,一種是常在唐樓見到的綠白相間方格磚,另一種則是啡紅色六角形地磚,「這些我相信是起屋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我估計是來自四十年代或更早時期。」不過, Dare卻坦言自己不了解大屋的歷史,曾向持有物業的團體查詢結果也得不到答案,「發展商只重視投資、賺錢,他們從來不會投放時間及興趣去居住及了解該地方。」
下一站西貢舊式大屋
記者翻查資料,該幢大屋原來估計建於二十年代至三十年代初,旁邊大宅就已被列為三級歷史建築, Dare聽到記者告知時,頓時雙眼發光如獲至寶。而為配合古老大屋風格, Dare在屋中也放置了不少古董,部分是他在世界各地旅遊時搜獲,有來自日本的茶杯、美國的吊燈、中國的掛畫,而原來向他租住唐樓,租客更有特別福利,因為他在火炭有一個貨倉存放更多收藏的古董,租客可自行挑選再放進單位內,他也笑言,貨倉就如一間免費的古董店。
香港人或不懂欣賞舊式建築的美好,卻有不少外國人特意租住甚至購下唐樓, Dare就透露,試過有租客租過他的唐樓後,也深深愛上這種住屋風格,之後像他般開始買入唐樓單位,結果由租客變成行家,「我們會有競爭,但我很欣賞這樣的良性競爭,因為反而可以令更多人關注唐樓的發展及保育。」
其實,他試過與政府商討保育唐樓的方法,結果卻令他非常失望,「將舊唐樓轉化成新式唐樓,跟把舊唐樓變成三十層高的高樓大廈相比,他們只會向錢看,認為賺到多些錢才是成功。」
他現時租住的戰前建築,不經不覺已住了三年多, Dare也直言開始感到沉悶,而下個目標,卻是轉戰西貢,想找一個更安靜地方居住,那是否意味會貪新忘「舊」,會放棄住舊建築? Dare就笑稱:「我已經找到了,還是舊式大屋,近海的。」
何謂唐樓?
唐樓最早於十九世紀中後期在香港出現,英國在上環、西環一帶興建三層高的樓宇以應付由農村搬到城市的人口,並以分租形式租予華人。最早期的唐樓由青磚砌成,以樓梯連接各層,部分更設有騎樓。地下單位多用作商鋪,樓上則是店主的住所。而唐樓大致可分為戰前和戰後唐樓,戰後唐樓較着重通風位,樓底較高,並多改以混凝土興建,樓梯亦由戰前的直上設計改為曲尺形。
撰文:羅霈潁
攝影:廖建昌
攝錄:莫智謙、梁譽東
資料:鄭靜
news@nextdigital.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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