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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7日 星期四

恐懼教室 張達明 [壹週刊 - 1348] __,達明,張達明,M1,

豪語錄恐懼教室 張達明喜怒哀樂愛惡「慾」,或稱喜怒哀樂愛惡「懼」,求生的慾望與死亡的恐懼,二而一。張達明說,這在七情之中最難演——專業者能夠演哀自動流淚,演樂開懷大笑;唯獨標冷汗,非靠噴水不可了。病,大概也難扮。這天張達明說話很輕很慢,一反往昔鐵齒銅牙,口水分泌不足,聲線乾澀,閉上眼聽起來像與另一個人對答。活像另一個人——豈非每位演員夢寐以求的精湛嗎?但真箇臨到身上,代價未免太大。張達明先此聲明: ...


豪語錄

恐懼教室 張達明

喜怒哀樂愛惡「慾」,或稱喜怒哀樂愛惡「懼」,求生的慾望與死亡的恐懼,二而一。張達明說,這在七情之中最難演——專業者能夠演哀自動流淚,演樂開懷大笑;唯獨標冷汗,非靠噴水不可了。

病,大概也難扮。這天張達明說話很輕很慢,一反往昔鐵齒銅牙,口水分泌不足,聲線乾澀,閉上眼聽起來像與另一個人對答。

活像另一個人——豈非每位演員夢寐以求的精湛嗎?但真箇臨到身上,代價未免太大。

張達明先此聲明:「今次並非個人專訪。」鼻咽癌、仔女細老婆嫩的中年憂患,不是三言兩語了得。「我可以俾個答案你,因為我未好番。談什麼分享心得、醫療經驗,我驚自己教錯人、害咗人。」

生或死反而簡單,複雜在徘徊生死之間。張達明事到如今仍為人設想,邊緣上,且先來棟篤笑 show,苦中作樂。

「如果我好番晒,我俾錢你再做一次訪問寫出來,幫到人,救人一命。」

一定有這一天。

取西經

不要等一八年,可能我死咗,一七年啦。

張達明二○一二年罹患鼻咽癌,在一次舞台 final rehearsal時接獲通知。「流鼻血, check吓,那時忙,叫醫生有事就打電話來,聽到他說:『要開刀切片,徹底檢查。』雖然沒講明,已經知咩事。

「個 show賣晒飛,點都要做。心態一時難適應,身體倒最健康。」是指比較而言,之後各種治療的副作用,手腳會麻痺,至今訪問時仍要不斷伸展來紓緩。

「同一時間,什麼夢想齊齊湧過來——『導演做唔做』、『電影男一做唔做』、『大陸劇男二做唔做』,種種機會我都只能推辭。」

以前張達明自嘲度不出橋會「咬櫃」發洩,但切膚之痛,沒那種喜劇感了;「似取西經多啲,九九八十一難。」以前他偶爾吸煙解憂,「現在一食即死。」

何以觸憂?不如思考。

「霍金癱咗,發現宇宙真理;我坐喺度幾年,亦發現唔少香港真理。」狀態較佳時,他獨坐咖啡座,寫字難,「諗到乜就用電話錄下來,夠晒 gag用。」

人生也是一場大 show, must go on。「 Keep住做啲嘢,是向前行的動力。棟篤笑賺不到大錢,黃子華又唔同,因為我不紅嘛;到商業機構講 talk、拍補品廣告(他真做過),簡簡單單仲易搵,但滿足感不及。我沒什麼急於發表,有需要可以上網寫 blog;倒是觀眾買飛來支持,台上台下的互動,好想感受番。

「你睇完覺得唔好笑冇法,我盡咗力。」

笑唔出可能係——大家真習慣苦中作樂嗎?

「我演藝學院第一屆十二位同學、兩位老師,佔半數已 claim到危疾保險,以我為例五十歲咋噃,怎能不關心?」

精明讀者會懷疑,張達明這次由保險公司贊助?係又點,一個病人能夠事事不忘入世,寄情工作,總是可敬的。

黑色喜劇

不過,張達明坦言個 show會避談嚴肅。「有次睇電視,林曉峰預言喪禮如何安排,聽得很窩心,因為明知他是健康的人。我呢,太痛苦無謂講。

「我希望用有趣角度,例如提提我求醫,第一個醫生五十萬起跳,朋友介紹個差唔多嘅二千五啫,結果同樣未醫好。咁睇我個 show,可能將來幫你慳番成百萬,係唔係好抵先?」

鐵了心玩世不恭下去嗎?

「香港話劇團邀請我寫劇本,之前我幫他們兩次都獲獎。他們說二○一八慶祝四十周年,我話:『不要等一八年,可能我死咗,一七年啦。』那裡適合高層次的劇本。」

一六年棟篤笑,一七年紀念劇,計劃以逐年逐年為單位,不容太大工作量,但也別太長線。「暫時不敢講自己,例如我正刻意增肥,想上台圓潤啲,醫生叫我平常心。究竟增肥對病人啱唔啱?吃什麼好?我的分享可能係錯,因為我未好番。」

曾經是紮紮跳的速龍。

《狀王宋世傑》也是紮紮跳的。

妻兒

抱病陪妻兒看電影。

無愧演藝學院高才生,張達明一向全方位。在抱病和自言已不紅,仍勇於走上前線;在當紅時,他又抽空「幾個月才收幾皮嘢」執導舞台劇。

筆者還見過張達明駕着保時捷到土瓜灣牛棚,借草根朋友的 BMX單車踩踩,是真正逍遙不滯於物——可惜,那都變得有點難度了。

「我仍揸波子,但揸少咗。二手七十萬,其實同豐田七人車差唔多價錢,係食油啲囉,以前不用計,現在要計清楚,工作量只及十分一,我接受計算。朋友再介紹我買車,我就唔買住了。」

張妻何念慈,政府臨床心理學家,現時自行執業。「冇辦法,生活艱難。」

老婆是排難解憂高手,臨到親人身上,還管用嗎?「專業來的,但我不用輔導,我是強人。病人求她幫手,我不用幫手,我相信朋友式溝通。」

育有一子一女,初中高小年齡,尷尬在似懂非懂,張達明說:「我有誠實告訴小朋友,令他們知道爸爸認真地對件事、對他們。現在的小朋友咩都知,是好事,也是可怕的事。講完,我都係話:『去玩啦去玩啦,唔好煩。』

「暑假一家去了歐洲旅行,唉當年我讀完書才第一次自費出國。」

不動速龍

收山一定會,收了這個山,爬另一個山。

將與農夫樂隊合作,不難理解,有「幫輕」成分的。

「紮紮跳和 rap talk環節,由農夫負責。我曾經好叻扮速龍,現在扮唔識郁的速龍。」

有些粵劇老倌老病了,從前的功架身手演不來,改演審案戲,坐定定的——算否對藝術執着?執着的話,豈不應該只把最佳狀態呈現出來?「曾江最近才首次攞最佳男配角,我是五十名投票委員之一,坦白講,有感情分在內,唔通投俾《紅 Van》呀邊個咩?佢仲有幾十年機會。」

沒想過收山?

「收山一定會,收了這個山,爬另一個山。當年 TVB找我做《狀王宋世傑》,我嫌電視劇低層次,但一試,全年收視 No. 1喎。世間還有很多高峰,我還想繪畫、做匠。」

宋世傑是紮紮跳的狀師……張達明那麻痺的手腳……

「咁我做坐喺度審案的官囉,享受過程,這才叫執着,有權揀唔做,亦有權揀盡做,是好事。

「我最大志願係成為劇作家,劇作家不只編劇,是流傳後世的,但要流傳後世,眼前還得務實地寫劇本、做編劇。有些藝術家努力到死都未知自己已達到,例如梵高。不由我話事,由我身體話事。」

的士司機

今次講政治嗎?

「講!」張達明倒老實,非關熱血:「政治賣得嘛。」雖然定位順得哥情失嫂意。

「政治立場之於藝人,和緋聞一樣。的士司機是不因為政治立場、因為包二奶而被釘牌的;但一個藝人如果佔中或包二奶,會冇咗份工、大陸唔發批文,所以為事業為家庭,收聲,唔好怪佢。政治並非藝人專業,立場唔強有乜問題?我想講的是這種怪現象。

「但有些立法會議員竟然口口聲聲不識政治,那是你專業,咁你唔應該做呢行!」

張達明還是有立場的。

其後

棟篤笑者就是口沫橫飛,以前訪問張達明,我真的被他噴中過臉。

但現在,說話如此乾澀,要不斷喝水;我甚至猶豫應不應把錄音擺上網?會否嚇走買飛睇 talk show的觀眾?

張達明說:「相信我,正式開 show便自動生猛,舞台子弟嘛。」

其實,我最想被他噴多次。

撰文:余家強

攝影:梁炳權

攝錄:羅錦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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