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窗內窗外 曾國祥
是一場延綿三十多年的磨合過程。曾國祥說，小時候很抗拒曾志偉。
我信。身為第二任太太的兒子，怎會沒一絲介懷？不能靠電影便有共通語言，曾國祥崇拜外國大師，「而老豆專做鹹濕佬、俾人蝦俾人打，好唔喜歡佢。」上溯正值《五福星》街知巷聞時代。
你責問賺到盆滿鉢滿回家仲唔孝順？那是成年人諗法；孩子不用爸爸有錢，寧願爸爸做英雄。天真，但又可貴得不能阻止。
窗內的人只挑剔景觀夠不夠明亮，不知抹窗者艱辛。
直至入行，聽前輩們提及曾志偉做過龍虎武師（倒似菲傭高危工作）、拾級而上，也曾貢獻業界，曾國祥才開始佩服。何況，自己同經歷劇情需要演遍鹹濕仔、衰仔……
一般父子關係，至此應唱團圓了，不做同一行也自會諒解；但他們多一步——曾國祥憑《七月與安生》提名金馬獎最佳導演，曾志偉則提名男配，父子同科，曾國祥反過來勸勉曾志偉：「臨老認認真真做番次導演吧！」
因為他們都是抹外窗的人。
一言之教
「要走不同的路。」曾國祥說，受爸爸影響甚微，小時候只跟過去一兩次片場，直接講，曾志偉根本少返屋企。
反而遠在台灣的同父異母姐姐曾寶儀教他看文學書，涉獵電影理論。
「那時怎會欣賞老豆的戲路？」他坦白。
從一○年處女導演作《戀人絮語》便洋溢另類氣息。「偽文青吧。」曾國祥自嘲：「不得不承認，我比較扮嘢，不想太商業。」
中間《斷了片》——戲如其名挫折，「覺得對唔住班演員，亦開始明白同業的難處。」如今《七月與安生》雖同樣文藝，但他知道主打內地市場，在香港則盡力學習宣傳和發行，這是他以前懶得去諗的。
他會娛己娛人地將《七月與安生》 poster惡搞成 AV似的。
因為經歷過冇工開的日子。「老豆沒教我什麼，唯一最受用是『不要問酬勞，有機會就做，幫人就幫，好多嘢好多年後先知。』」
並非純偉大，曾國祥說，站在投資角度亦原該如此。「有些新人只計較錢，我知，你話我家富裕不用計較；但今時今日的問題不就是開工不足嗎？即係，時間反正夠用，你去幫人也不會阻到你搵食，下次便可能獲取酬勞。」
讀者請記住曾志偉這段，下文陸續引申。
大魚奇緣
但當初連曾國祥都不信，只覺得講一套做一套。他十二歲那年，曾志偉認真地憑《雙城故事》攞影帝，兒子醉心的是幕後，所以仍然看不上眼。
漸漸他發現爸爸竟然出身自龍虎武師，這個較少人知道，亦較接近英雄標準。
一定要別人相信的事情，就跟其他人說，然後讓對方從旁聽到，秘訣就在這裡。
——長岡弘樹《偶然聽到的話》
老豆噏幾多都冇用（而且曾志偉唔似喋喋不休循循善誘嗰種），直至曾國祥入行，「聽到不只一位前輩提起：『好感激你爸爸』、『你爸爸對電影好有貢獻』……我才開始信。」豈非正是幫人等如幫自己的道理？至少「好多年先知」幫到個仔重新認識父親。
即使以導演為目標（曾國祥坦言其他項目只玩玩吓），赫然驚覺在曾志偉為數不多的執導作品中，如《安樂戰場》亦足以借鏡。
似不似《大魚奇緣》？曾國祥說：「所以至今我和姐姐都在游說他：『再認真做多一次導演吧。』」
終極印證
咁拍咩？說來話長。
曾志偉第一次婚姻失敗後，女兒曾寶儀在台灣由爺爺撫養，同父異母姊弟意外地親近，他周時飛寶島探姐姐，或她去探在加拿大讀書的弟弟。點解爺爺曾啟榮住台灣？他本是港英警察、呂樂的同袍，你懂的，廉署成立後便要遷居了……曾國祥倒講得白：「貪污年代、五億探長，爺爺就是那輩人，老豆就在那圈子長大，什麼『雷老虎』雖有人拍過，由他拍更適合，但他覺得太敏感，像出賣世叔伯。
「幾年前，爺爺過世，我們便游說老豆是時候記載歷史，一定真實又好睇。」
連家族隱私也想做題材，曾國祥真心愛電影，難怪《七月與安生》的監製陳可辛揀中他。說起陳可辛，眾所周知 UFO年代曾志偉幫過陳不少，及至曾國祥畢業，到陳公司任職場記，現在輪到陳可辛提拔曾國祥——再次印證那套幫人定理，還未計曾志偉仍身體力行義拍《一念無明》獲提名。
曾國祥直認不諱：「像循環，像回家，咁 Peter亦並非感情用事，由低做起，啱做就做；可能將來我幫番陳是知（陳可辛與吳君如女兒）呢，世代相傳。」
的確沒什麼要尷尬，他還暱稱陳為三姑丈（吳君如綽號三姑）。《七月與安生》主題曲由王菲女兒唱，曾國祥說，一來真心喜歡竇靖童音樂，二來增加話題性。
用自己方法愛你
就不幫幫王敏奕？
王敏奕， TVB小花，出身公屋，近年難得綁住浪子曾國祥的真命天女。他深深吸口氣道：「與王敏奕，靈魂伴侶了。娛樂新聞睇表面，便好像只有我照顧她，其實她也照顧我。她很宅女，這個年紀很難得，不愛 shopping，著衫幾求其——你話我潮人？我近幾年開始研究啫。所以她不功利，不會勢利到要乜要乜，我幫她，主要是開導她，這行要耐性，不要情緒化，和她分擔唔開心。
「因為，我都試過冇工開，要問人借錢。」
曾國祥要等運到唔出奇，但，真要借錢？
「講一句你就明，出於男仔自尊心，怎會開口問屋企？」
況且，曾志偉不是敏感度高到時時刻刻留意兒子夠唔夠錢使的爸爸？
曾國祥笑着點頭。
父子同科
我說父子同科，非專為金馬齊提名歌功頌德；兩代間諒解，不一定基於精神性的崇高理想，例如男孩怪爸爸風流，卻隨着成長自然明白「男人唔滾就笨」，是很生理性的。
曾國祥說：「老豆晚晚飲到醉晒。」他曾有樣學樣得快。
但眼前，他「誠」認與王敏奕堪稱靈魂伴侶。我追蹤網頁發現這條（見小圖），樹林裡的曾國祥甘為一棵樹表白。他比曾志偉專一。
有趣在「此微博已被作者刪除」——即係點？曾國祥解釋，先是姐姐留言鼓勵《七月與安生》，他回覆「曾寶儀我愛你」，然後王敏奕鼓勵，他再覆。「佢（指王敏奕）嫌自己的一段寫得不好，所以刪走。」
於是變成，女朋友害羞，富二代反而大方認愛，回頭是岸難能可貴。
不過不過不過，卅六歲曾國祥定性未？甚至曾志偉定性未？怎才叫回頭是岸？傳統觀念讚揚兒子仿效爸爸，有一天曾國祥又會更傳統、更深具父風嗎？
撰文：余家強
攝影：黃志明
攝錄：葉志明
化妝： Yannes Lee@NDNCO
髮型： Ken Hui@II Hair& Nail
服裝： Sophnet& Jun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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