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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24日 星期五

冇所謂 曾江 [忽然1周 - 1030] 曾江,MW,



單人訪

冇所謂 曾江

訪問是曾江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前進行。

訪問中,曾江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沒所謂。」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口頭襌,還是他真的「沒所謂」?

畢竟八十一歲,這個年紀,不看開也得看開。

其實,曾江從來都是這樣。

廿三歲,他在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建築系畢業,回港當了三年多建築師後,放棄高薪厚職轉行拍戲,「沒所謂,不一定要學以致用,因為讀書是自己。」

做訪問,他說不喜歡做這類型的訪問:「讀者想看,因為他們想看到我講錯嘢嘛!我經常講錯嘢,沒所謂呀!因為我說的都是真話!」

他說原則上答應五月會與謝賢、胡楓及 Joe Junior拍攝旅遊節目,問他怕不怕被謝賢的粗口問候,他騎騎笑地說:「那我也用粗口鬧他囉,他媽媽我認識,我媽媽他又識。有乜所謂?」

對獎項,他拍着心口說道:

「我知自己水準,你給我與否有乜所謂?」

不在乎,便沒有感覺,生活,也就過得自在點。

說到拍戲,「在外國拍戲,對方會聽你很多意見;在香港,你提出意見,對方會說你過位。 OK, final decision是你,但演員有意見並非壞事。」

說到底,還是有所謂吧。

訪問當天,我說若有獎,這會是一個完美的「旅程」。








你忟我又忟

有人如是說,如果「最佳男配角」由吳孟達奪得,是時勢造就;如果曾江奪得,則香港還有有戲之人。

這說法,並非說吳孟達沒戲,只是他去年因為心臟衰竭,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其實無論是誰得獎,一點也不意外。結果,入行六十年的曾江奪得他首個金獎像男配角。

曾江以踢足球比喻:「獎,有甚麼緊要?我知道自己水準,你給我與否又有乜所謂?現在我入選,是給我出場踢波而已。『香港聯賽』(金像獎)我踢過、『英國聯賽』(電視劇)我踢過、『美國聯賽』(荷里活電影)我踢過。我不單止在香港演戲嘛!外國我都有,那還不是『世界盃』嗎?『香港聯賽』冠軍是甚麼一件大事?我知道自己去到邊,亦知道自己去不到邊。」

其實,頒獎禮,只不過是遊戲一場。曾江更在意的,是電影的團隊。他說過,香港無論是幕前演員、還是幕後團隊,很多都不專業、柴娃娃的。

電影《大馬戲團》撮合了曾江與第一任太太藍娣(左)。

「你說他們想不想好?他們肯定想好!我覺得最大問題是中國人、香港人,都不容易跟人合作。譬如我出外國拍戲,選角試戲傾偈,錄取後,他們會聽你很多意見。但在香港,你提出意見,對方會話你過位。

「一個角色,曾江演跟胡楓演,是兩件事。你既然請曾江演,你就要聽聽曾江的看法。 OK, final decision在你,並非演員,但演員有意見並非壞事。」

曾江對自己要求高,亦要求別人跟自己一樣,說話率直,不會繞圈。於是火爆性格,躁狂症等傳聞,不脛而走,他坦言不懂得跟別人相處。

「到現在我也不懂得跟人相處,因為我太自大嘛,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剛入行頭幾年,拍了一部《大馬戲團》,副導演是龍剛,有一幕是要我喊中有笑。龍剛用了很多方式令我投入,例如講解、感動,我完全做不到!他忟了起來,他忟,我又忟!結果我忟得向他追打!是真的打!

「你可以說我是火遮眼、可以話暴躁、失了控,但事後百分之九十九跟我衝突過的人都合作得很開心,都說:『 Ken哥, OK。』因為他們知道我做任何事,都是為大家好。我做任何事情,是沒有意識去傷害人。我並非說自己是對,但也沒錯。我過得自己,晚上也睡得着。」

玩玩玩

現任太太焦姣。

與人相處,是一門終身學習的課題,曾江說自己特別遲熟,就算跟枕邊人,亦要到第三任太太才算勉強學懂。

曾江與第一任太太女星藍娣於六九年結婚,二人育有一子,七九年離婚;第二任太太鄧拱璧是專欄作家,八○年結婚,婚姻維持十年,女兒曾慕雪是舞台劇演員;現任太太是台灣女星焦姣,九四年於新加坡註冊結婚,當年曾江六十歲,二人結婚至今廿一年。

「我跟現在這個太太很奇怪,我們的成長背景、文化背景、生活習慣,沒有一樣相同!但正正是沒一樣相同,所以生活很豐富。每一次拍拖,我都是盲的!哪有那麼清醒?一起生活後,細節才出現,才會發覺:『啊!你咁樣㗎?』不算是拗撬,只是合不來。但很幸運,這是我第三任太太,我比之前再成熟點。」

吵架,初期亦少不免,但吵架時,二人會互轉 channel,曾江說國語、焦姣說廣東話。

「我說國語,是因為希望她明白多點,但我由廣東話翻譯去國語要用時間想一想。這個『想一想』期間,那啖氣已經消了很多,原來這樣可以令大家不會衝口而出,架也吵不下去了。不過我們都很固執,所以訂好吵架拗撬的事情想辦法不要過夜。」

作為丈夫,由始至終,曾江自言都不曾及格過。

「對着第一任太太我直頭是零分,因為我不懂得怎樣去做一個好丈夫!婚姻維持十年,只因為當時我父母還在香港,我不想把離婚事情搞大,之後跟她不了了之般;對着第二任太太,我都是得二、三十分,因為還是不懂做一個稱職的丈夫。」

我認為「稱職」的大前提,起碼不會在外拈花惹草。曾江說現在不會再有外遇,那麼前兩段婚姻都是因為外遇而離婚收場?

「我沒有外遇呀!我只是 one night stand而已!喂!你知不知道有外遇是很恐怖的事?我才不會搞得那麼麻煩!出來玩而已。其實離婚未必是因為 one night stand,性格差距、很多事情有分歧,有很多原因。我這輩子,除了玩,還有甚麼好做?」

跟子女關係,曾江說是朋友。但他是那種不見面,電話也不多的「朋友」。

「以前跟兒子通電話,『食餐飯得唔得?』他說:『唔得呀,我未做晒功課。』其實我沒有特別想或不想約他見面吃飯,這是天性叫我這樣做。後來見面多了,發覺『啊!原來真係有親情個喎!』這個感覺。

「兒子定居加拿大,很久沒有見面,有講電話,但其實也沒甚麼好說。他跟太太都沒生小朋友,我跟他說:『你諗清楚先好要呀!要教、要養㗎!大佬呀!我教過你啲乜嘢?』他想了想說沒有。還有,我說他生了後不要叫我湊,我跟他 BB可以玩半小時,玩一小時我會厭!要我送返學接放學,我唔制㗎!我的時間我要玩的啊!」

曾江與狄娜拍攝《聰明太太笨丈夫》。

當年的曾江,眼大鼻高,又係靚仔嘅。

最幸福

說到玩,曾江絕對是專家,由草地滾球士碌架高爾夫球乒乓球網球足球,到揸車揸飛機電單車遊艇等,瓣瓣皆精。如此玩得,當然不是尋常百姓家長大。

曾江的外公是清朝第二批送美留學的子弟,回國後,外交官們都會到外公家學習國家禮儀。所以曾江從小便接觸很多西方文化。

「我是他的大孫,他很疼錫我,我經常在他身邊,所以見識很多事物。外公對 dinner table很有要求,枱上的 set、飲湯、 bread、 toast、 butter都有要求。」

曾江在上海出世,父親是越南華僑,在上海做生意。大陸解放前,十四歲的曾江隨家人移居香港,在巴丙頓道有間「曾氏大宅」。當年中環街市一帶的地皮,都是曾江家族所有。

「來到香港,最初讀香港華仁書院,後來九龍華仁建校,便調了我過去。小時候,不會太讀書。進了華仁後,知道該要學多點知識,知道讀書重要,於是比較用心,仲拿了 scholarship。」

後來,他更考進美國柏克萊大學建築系。去美國讀書前,妹妹林翠已經在影圈成名,曾江亦因為經常到片場接送林翠,被導演們發掘拍戲。拍了《那個不多情》及《同林鳥》兩部電影後,曾江發覺自己沒有演戲天份,所以疊埋心水去讀書。

在美國期間,他沒有向家中要錢,靠在餐廳打工賺取生活費,托盤洗碟掃地乜都做。回港他在朋友的建築公司做了三年多建築師,發覺老師教的知識,在香港建築界根本用不着。心灰意冷下,剛好當時妹妹林翠的第一任丈夫秦劍開拍電影《大馬戲團》,曾江重回影圈。

「其實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只想轉換工作環境。拍完《大馬戲團》,我覺得演戲是一種挑戰。我在想:『我唔係咁蠢吖,點解我演出嚟咁曳呢?有乜嘢辦法呢?』我要學!我去拍粵語片!因為粵語片一年可以拍三十部。」

一拍,便拍了六十年。

曾江說:「人生在世,唔玩,那做甚麼呢?」運動是玩、畫畫是玩、吃東西都是玩。

「最幸福的,就是我們的工作都是玩。最幸福是上天給我健康!我雖然行得慢點,但我可以行;我雖然聽不到,但我可以嗅、可以看得到。你話我幾幸福?」

從影六十年,曾江首次奪得金像獎男配角獎項。

曾江是王馨平舅父。

執着

一直以來都很想約曾江做訪問,無論提名與否。

機緣巧合,約得訪問,馬上看資料,但愈看愈不對路。

不對路的意思,是千萬別妄想他跟胡楓是同一類型——笑騎騎類型。

胡楓說他工作時不苟言笑;曾江自己也說過,非工作時,如野生捕獲他,合照是不可能的任務。

換衫期間,曾江直言:「我好少做呢啲(這類型雜誌)訪問。」

我的耳朵立即發燙起來,然後問:「有過唔好經歷?」

他聲如洪鐘:「我冇唔好嘅經歷,讀者想睇我講錯嘢吖嘛!其實我係講真說話!點解唔講真嘢啫?」

講真嘢,我倒是舉腳贊成。

然後他突然轉話題:「我截唔到車呀,我真係截唔到車,所以我遲咗十五分鐘。但係 ok啦,喺香港遲到十五分鐘即係冇遲到㗎啦,係正常呀?」

當然正常,真的!

尤其在約定時間半小時前,曾江已來電說要遲一點,結果很快便到達。

其實,我沒有想他遲到不遲到,然而,舊派藝人,大概都有這份執着。

還是我的時間觀念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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