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禍我禍我……腦交戰 林敏驄
莫說香港文化沙漠,詩篇盡在流行曲。
例如:「張開口似救生圈,實驗雨的酸與甜。」
情路坎坷的男人猶如苦海求生,雨水總比海水能解渴。
好在唱生晒,弊亦弊在此,誰會細閱歌詞?
今天由填詞者親身「演繹」,更加擘大個口得個窿,誰解痴中味?
「聽眾有啲明,唔明的,關我鬼事咩,收咗錢嘞。」
按林敏驄說,這首技術上「已玩無可玩,所以我有先見之明,一早收皮。」《無心睡眠》大熱於一九八七年,他預感樂壇會凋零。
轉數快,林敏驄自詡:「給我一年寫,我也是最尾一日半粒鐘搞掂。」填詞不用「腦交戰」,但聰明反被聰明誤,甚至乎做人應否表現得轉數太快?
「就算多平凡總有互愛的情人」(《花店》也出自其手筆),怎麼偏偏林敏驄現時失掉咁多?
第一課:《這是愛》 序曲
林敏驄避談家事,怕影響離婚隨母的兒子,今次是作品賞析大會,而作品,出賣內心。
作為處女作——他更正是處男作,《這是愛》(一九八一)很幸運,幸運在回顧亦毫不覺稚嫩,不用愧其少作(年方廿二歲)。
「為賦新詞強說愁,未成熟的已試晒俾泰迪羅賓睇。」林敏驄罕有地謙遜,除了感恩歌者敢起用他這新人,也得力於作曲的是胞姊林敏怡。「我本來每段開首填『這是個夢』,因為睇錯敏怡個譜,佢話三粒音咋,咁『這是愛』吧,仲好,題目大,似序曲。」
對,題目大,志向大,有信心憑它不斷接 job涵蓋此母題。「我一出手便自己係間公司咁運作。當年競爭大,霑叔他們生晒根,而且位位另有高薪正職,我在理工兩年出校,因為讀設計只喜歡創作的部分而不喜歡 printing那類悶蛋課程,我都徬徨。鄭國江取笑:『你巴閉啦,唯一全職填詞人。』我惟有硬食。
「無可避免要比較,像公司之間競爭,但很快我只睇住林振強,暢銷的唱片,通常他四首我四首。」
而何謂愛以至何謂名利?「似驟來他朝怕驟然失去」,這才是預言家般的序曲。
第二課:《深愛着您》 廁紙係銀紙
必殺 formula是?「用簡單文字,『你說過愛在這一生裡有過快樂與心碎』,講咗等如冇講,然後『你說過愛在我的身邊悄悄看我熟睡』,隻隻字你都識,但填不填得出來?」
全首半粒鐘完成。
「千錘百煉應該在心中,寫下便一字不改。班九十後唔明,這是工匠與藝術家分別,裝修佬改到主人啱才收貨。我寫在廁紙就是老闆的銀紙,懶抄番在稿紙,他們污糟都要攞。」
自嘲讀書少,林敏驄只是不適合填鴨教育,中六老師叫課餘接觸新詩(最欠實利的項目),林敏驄其實尊師尊重文學。「鄭愁予《如霧起時》,於是我化成《霧之戀》『如霧起暗暗蓋掩身邊你』。」鄭愁予也是特立獨行的才子(曾被政府列入黑名單)。
第三課:《夢伴》 兩條慾蟲
《夢伴》便不顯淺而奇詭了,「煤氣燈不禁映照街裡一對蚯蚓」,講真,大家懂嗎?
「明啩,否則不會流行。對比『照過以兩心相親一對小情人沉默以擁吻抵抗一切的冰與冷』,要明就明。」
像蚯蚓相濡以沫?
「根本都係一對慾蟲嚟啫。」林敏驄狂笑了。男歡女愛,總含不雅成分,純潔與慾念之間如何取捨(寫)?他說:「擺到它好似好偉大咁就得。」於是填得隱晦。
從梅艷芳聯想張國榮,林敏驄今年才舉行作品音樂會恨遲了,演繹的巨星已不在。「他們會回來看的,真心話,現存的更不用多講,即刻應承幫我。」
孤傲如林敏驄,畢竟相信友情,近年轉投電影,更相信第八藝術群策群力——問題是,他擅於與人合作嗎?「我擅於睇人,識分邊個叻邊個渣,渣嘅行開啦,所以聚到精英開戲。」是,誰說擅於合作等如和稀泥。
而朋友,原該貴精不貴多。
第四課:《淚之旅》 無奈我卻不舉
這次專訪形式是先叫林氏自選心水,由筆者做定功課與之討論。他揀的全屬情歌。有批評指香港樂壇離不開情情塔塔,林敏驄仗義執言:「音樂就是抒發感情。所謂『非情歌』,是那些人寫不出好情歌,唔服氣,整個 terms出嚟,傻傻哋。唔情歌,搞笑?更冇人做到,我獨市。」
他說,《酒杯敲你個頭》之類是惡搞人家,仲好玩。自家的《香腸蚊帳機關槍》其實失戀歌,其前傳《淚之旅》亦然,只是大家記得的歌詞是「無奈我卻不舉」(省略下文「手中汽水」)。
專登嘅!「 Remix版本,更不斷重複『不舉不舉不舉』。」都係嗰句,男歡女愛,沒一點輕佻怎有情趣?
信佛的林敏驄,尤其經歷離婚重創,何時方參透七情六慾?「信佛令我更重視緣分、珍惜相遇。有什麼冬瓜豆腐,就當前世欠落佢來討債囉。」
他有首《心經》,只負責作曲,因為詞是佛經原文。「譜成歌,令多咗人識背《般若心經》,功德嚟嘅,咁我又可以胡作非為一排。」
第五課:《夢飛行》 老頑童
以為他會選《夢飛行》,因為化學戰爭打到嚟。這首寫古代愛情,猶如現代啟示錄:「夫君今棄他生命,為國事出征,三千載遠古之前,煩惱是愛情。在今天一點的改變,惟有是更新的能源,日子終不息的爭鬥,地球仍會在旋動仍在轉圈。」誰說他沒「非情歌」?
敍利亞以至全世界還會有新花樣的武器,正因為太容易估中,林敏驄反不沾沾自喜:「我自細多才多藝,曾經以為可以改變世界。上次訪問我告訴你:『世界離我們愈來愈遠,並非愈來愈近。美國總統(指奧巴馬)都年輕過我,卸埋任添。好多年前,我已經諗自己定位,老咗做咩呢?就做老頑童,周圍整蠱人,吹我唔脹,除非病倒,只要好笑,總受人尊重。東邪西毒,最後一次華山論劍,以老頑童周伯通居中為首,冇人夠佢打。」
總結:《編織》 不洗廁所
最大宗版稅收入,是作為譚詠麟御用填詞人,《幻影》、《愛在深秋》……珠玉紛陳,筆者選了較冷門的《編織》作本篇謝幕。常言道編織美夢,他反其道寫「編織失去的你」。時為一九八五年,林敏驄彷彿早想到總結這盛世。
「所以我三扒兩撥幾年搞掂,一早收皮。後來樂壇更加冇巨星,我的滿足感已不在此,根本一蟹不如一蟹。」幫班新蟹填一樣有錢收喎?「似洗廁所,俾一千蚊貼士洗一次。」
異曲同工尚有《活在記念中》。「這首更絕望了,『誰在明日喜歡我誰在為愛我灑淚』,就算明知明日有新事情,都是循環,每次愛情總係咁 ending。人生都係。」
宜乎他擱筆,轉做老頑童。拍照時端詳着道具喃喃:「真係 jik喎……」攝影師接口:「真係織㗎,我從毛冷店租借來的。」林敏驄指住頸巾說:「我係話有撻『漬』呀!」
今次並非玩字 gag。
撰文:余家強
攝影:黃志明
攝錄:葉志明
髮型: Casei Wu@Beijing Hair Culture
化妝: Egg Ho Makeup Styl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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