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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5日 星期四

士巴拿起義 [壹週刊 - 1455] __,M1,

維修香港的會址「土家」一般任由街坊和小朋友自由出入,除了文浩(左)和龍師傅(右)所處的小房間,因為專門用作維修電器,為安全起見只有師傅可內進。壹些事壹 ...






維修香港的會址「土家」一般任由街坊和小朋友自由出入,除了文浩(左)和龍師傅(右)所處的小房間,因為專門用作維修電器,為安全起見只有師傅可內進。

壹些事壹些情

士巴拿起義

香港很多東西需要維修,劏房戶唯一可用來煮食的電磁爐壞了,需要維修;四、五十年樓齡的唐樓處處滲水,需要維修;鄭若驊深夜發稿自揭多個物業僭建,也需要維修。

撕裂的社會,更需要維修。

「維修的確係一個『好吸引』嘅切入點,減低人哋嘅戒心,打開人哋嘅心窗。」

不是裝修公司推出直銷課程,不能靠下線接單賺一千幾百萬;實情是,訪問在土瓜灣一幢即將被清拆重建的舊唐樓地鋪進行,沒有「千萬年薪成功人士」上台分享,也沒有記者放蛇直擊,身邊倒有幾個小朋友踢着拖鞋進進出出,忙着逗隔籬車房的狗仔玩。

「維修香港」的會長黎文浩說要打開別人的心窗,是指透過幫基層街坊義務維修,跟街坊建立關係,然後不時在對話中滲入民主意識。這個傘後團體紮根土瓜灣三年,嘗試以維修作為他們在社區深耕細作的第一步。

他們手上的士巴拿,不知可否協助他們在建制的「蛇齋餅糉」中,殺出一條新血路?





民主派的街頭論壇,不時獲維修香港協助搭建。上星期六,文浩就幫忙準備旺角行人專用區的「一地兩檢民間公聽會」。

「(當時)知道準備金鐘清場,之後嘅日子點樣繼續行呢條民主路呢?」黎文浩在前年接任傘後組織「維修香港」會長一職,亦是創會時已加入的師傅,親歷組織由在佔領區朋友搭朋友而成立,小貓兩三隻拍門洗樓齋講民主理念,終吃閉門羮為多;到現在每星期固定派出隊伍,數十人分成多隊,每隊二至四人,裝修師傅專責維修,義工負責跟進街坊個案,順道在對話中「滲入」民主理念,分工清晰。

捱義氣做會長





一星期前的民主派初選,維修香港開會決議全力支持姚松炎參選,成員出錢出力造宣傳橫額、直幡,投票當日又拉大隊為姚教授拉票。(維修香港-關懷社區服務隊 Facebook)

文浩的正職是冷氣技工,當年電視上播出警察在夏愨道施放催淚彈一幕,激發他踏上社運之途,每日放工後就趕去金鐘,後來轉戰旺角佔領區,「嗰邊(旺角)缺乏物資,譬如最基本嘅嘢,好似啲帳篷爛咗,唔會好似金鐘咁多物資,可以即刻換個新嘅,就要靠維修。」每日巡邏至深夜,回家梳洗後小睡一會,翌日再上班。

「旺角危險啲,多啲人搞事,嗰度四通八達,啲人嚟搞事好容易。」「義氣」兩字,令文浩留守旺角,亦曾令他在傘運期間被捕,告上法庭,幸最後獲法官採納其證供而被判無罪。兩年前只有廿九歲,他就由義工師傅「升」為會長,帶領旗下數十名義工和經驗豐富的師傅,也是為了捱義氣。

社團註冊上,負責人一欄上寫着「黎文浩」。維修香港現時和另外兩個團體合租土瓜灣鴻福街一地鋪(稱為「土家」),分租協議書上簽名的,也是會長。「其實大家已經付出咗好多。」文浩說:「一直以嚟參加社運我都係捱義氣。」組織總需要有人接棒,他一於再多捱一次義氣。

傘後團體如雨後春筍,維修香港起初也是竹芽之一,幾年內獲街坊信任和接納,不能只靠文宣,更重要是有實在的工作。組織初成之時,如果遇上連裝修材料費也負擔不起的家庭,師傅們會自掏腰包為住戶買料裝修,現在即使師傅可以報銷費用,但是不少人也深知組織所得捐款不多,又要交租,也不介意繼續墊支費用。

民主話匣子





位於鴻福街的唐樓即將被重建,義工阿彬擔心維修香港被逼遷後,不一定可在附近找到地方作會址,街坊亦會各散東西。

維修香港逢星期四定期派出隊伍,師傅和義工放工後先在土家集合,再根據維修類型,分發個案予不同小隊,就算是去年掛八號風球的日子,也沒有甩街坊底。遇上突發情況,師傅們亦願意特事特辦,「嗰次爆水喉,幾個師傅濕晒身,不過因為太夜冇零件,都要等到星期四買齊架生零件先整到。」文浩當日也是濕身師傅之一。

不同程度的維修需要,義工師傅也會盡力幫忙。曾經全隊人加上街坊和學生義工,用半年時間清空一個唐樓天台的垃圾山,再將天台粉刷改造成共享空間。而比較多遇上的問題,就是漏水、天線和電器損壞。

「好季節性嘅,冬天多暖爐整,夏天就梗係多風扇整。」文浩說。有時電器不能運作,可能只是小問題,但是居民一般都無從入手,相反師傅很快就知道問題所在,「有時我上門,佢哋太窮唔會搵人整部冷氣機,可能係好少嘅嘢,有少少雜物積住喺風扇度,冷氣機風扇轉唔到,又可能係個隔塵網塞鬼晒,所以冇風出。」師傅的舉手之勞,已令居民感激不盡。

「係唯獨是呢個組織,能夠集合一啲有手藝、有技能嘅人去發揮所長,轉化成民主力量,呢個係最唔同、最特別吸引嘅地方。」這位會長以組織為榮,不過免費維修的招牌,雖令街坊多半讓維修香港的義工入屋,但是要打開「民主話匣子」就要有技巧,「你一入屋就直接講『我要真普選』,咁人哋梗係唔聽你講嘢一定會有啲切入點,佢係身受其害嘅,例如小朋友就有 TSA,老人家有老人家議題,全民退休保障,咁就好睇義工上到去嘅臨場發揮喇!」

建制區議員「愛莫能助」





義工會在出隊前先探訪住戶一次,或要求住戶拍下維修需要,讓師傅初步了解情況,再評估出隊人手和所需材料。

曾經有一位劏房戶叔叔,他由起初自己走幾層樓,抬電器到土家維修,後來因為天線問題由文浩上門替他修理。及後他開始去土家跟義工和街坊「打牙骹」,最終他由從不理會社會議題,到跟着維修香港的直幡參與全民退保遊行,更當上了義工。

土瓜灣多年來也是建制派票倉,民建聯李慧琼和潘國華,分別連任這區區議員十八年和十一年。義工阿彬也說遇過不少建制派死忠分子,「通常(街坊)都係講,政府有咩唔好?唔通你想去番以前咁,被政府打壓,又文革、紅衞兵咁?」遇上如斯情況,義工也只好見招拆招,「但係建制都可以做朋友嘅!」而且很多支持建制派的街坊,其實只是覺得民主派經常搞事、太偏激,好些民生議題如大白象工程的討論,其實可「超越民主、建制嘅框架」。

亦有不少街坊其實已想盡辦法解決維修問題,也曾找建制派區議員幫忙,不過基本上只會得到相同的回覆:「私人物業,恕愛莫能助。」這時義工的協助就成為及時雨。

駐場師傅贖罪





龍師傅並非土瓜灣居民,不過駐場不久就已經跟街坊混熟,他說:「舊區係人情味濃啲。」

在土家,還有一位維修香港的「駐場師傅」——王振龍。加入組織一年半,龍師傅幾乎有一半的時間也日日駐守土家,在「小孩與狗不得內進」的房間裡,專心修理小型電器。

龍師傅雖不是建制中人,但也絕非社運活躍分子,加入維修香港是因為「香港人太浪費」。「香港有一個好現實嘅問題,小型電器唔會有人維修,尤其係啲低價電器講緊價值只係三、五百蚊,壞咗攞去維修,維修費可能都要三、五百蚊。」不忍一件又一件電器單純因為電線鬆脫或是甩螺絲,就被送往堆填區,龍師傅在 Facebook群組上不時為人義務或低價維修電器,「但係好多其實有(經濟)能力嘅人,無論大小電器都想有人低價幫佢修理。」

經朋友介紹得知維修香港主力幫助低收入家庭,龍師傅說:「呢個理念就符合我心中所想。」雖然龍師傅近乎是「台柱」,但是他並非退休人士,而且正從事一門十分冷門的職業——海上測量師,主要負責跨海光纖電纜和油田開發等項目。每年他有一半時間出埠工作,留在香港的日子就在家待命,「既然坐喺屋企,不如返嚟幫手好過。」幫街坊維修電器為他帶來的滿足感,比正職中所獲還要多。

「呢度嘅人其實生活都幾困苦,所以佢哋啲電器好多時都係二手買返嚟,或者去(買)同類型最低價嘅電器,啲電器嘅性能存在好大疑問,佢哋嘅損壞率係好高。」而且土瓜灣區有不少難民聚居,根本完全沒有錢可以買新電器。

龍師傅突然話鋒一轉,說:「其實我加入呢度,有少少贖罪心態。」他認為自己生於六十年代,享盡香港的美好年華,「透支咗香港嘅未來。」當年本地工業北移,導致社會現時產業單一,年輕人失去許多工作機會;藉着加入維修香港支持年輕人,令他心裡好過一點。

土家的一角放了七、八個電飯煲,是由好心人捐贈,又或有街坊拿來修理但最後卻無人認領,這些「無主孤煲」必要時竟可發揮救人一命的作用。「呢度嘅街坊最緊要就係煮飯,佢哋搵錢唔多,一定係自己煮。呢度又多劏房,唔可以用明火,所以街坊多數用電爐、電飯煲、微波爐,一壞咗佢哋就好緊張,因為真係會開唔到飯,無理由食麵包㗎嘛。」龍師傅再厲害也只得一雙手,就算街坊有幸遇上他當值也不一定可以即日取回電器,所以土家的備用小型電器就可借給街坊,等龍師傅修理好後再換回來。

重建巨獸拆散社區



不少也因為認同深耕細作的民主理念而加入,不過龍師傅就說:「我認同佢哋嘅政治方向,但唔係百分百認同佢哋嘅行動。有時啲行動都幾偏鋒,通常我就好少參與。」他還擔心組織裡的年輕一代,「社運唔會有麵包派,如果過分投入就會影響人嘅基本生活質素。」

市建局即將收購重建鴻福街一帶舊樓,義工阿彬說重建是「巨獸」,「佢會將成個社區拆散,街坊要搬去觀塘、深水埗、荃灣咁,佢哋會唔會識搵番你,其實係好難。」土家亦被迫搬遷,義工都期望可以留守土瓜灣區,但是幾條街外的租金,已是現時的兩倍有多,維修香港將來的聚腳點在哪裡,仍是未知之數。





去年除夕,維修香港和其他社區組織在鴻福街合辦倒數活動,更人手搭建了倒數裝置。(維修香港-關懷社區服務隊 Facebook)





兩年前垃圾和傢俬堆積如山的天台,現今被打造成共享空間。

撰文:劉卓瑩

攝影:胡智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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