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左氏春秋 鮑起靜
危邦亂世,容不下一張書桌,也容不下娛樂專訪,再煞有介事地「覺得自己紅唔紅」、「你同邊個傳緋聞」,本週我接受唔到囉。
訪問黃耀明、何韻詩?找個左派演藝界比較有新鮮感。「香港究竟有冇年輕左派藝人呢?我都想知。」新左派最大特色是唔敢認,鮑起靜拍心口說:「我就係老左派!」
亡父鮑方拍《屈原》力撐周恩來,她主演《白髮魔女傳》有鄧小平來探班,遠非現在北上掘金才口稱愛國者可比。字號是老的正牌。
世人不察,以為左派等同既得利益的共榮圈,數典忘祖啊!「國家本由群眾運動建立起來的。」她在金鐘學生身上找回自己影子,但又不諱言屬於藍絲帶,立場鮮明,還問我:「壹傳媒敢唔敢寫?」
意見可以不同,砥礪攻錯,最緊要光明磊落。我崇尚精英主義,愛做右翼,踢足球都係。
校褲女生
別被擅演慈母騙了,以為她是和稀泥濫好人,外柔內剛,鮑起靜開宗明義:「我明顯左派家庭,爸爸(鮑方)四七年來港。」她四九年生,與共和國同歲。
右翼(筆者)攔截——既說大陸咁好,點解移居香港?
「就是要傳播火種,爸爸為國家服務,拍電影給殖民地看。是否做『長鳳新』(中資電影公司統稱)才算左派?不是,吳楚帆那批粵語片演員也很愛國。在幾十年前,搞文藝工作的,被劃成左派是一件浪漫的事,例如『左翼作家聯盟』,入唔到才不光榮。」鮑姐態度很堅定,語氣很溫柔,像開導少不更事孩子如我。
右翼攔截——你怪金鐘學生們不愛國嗎?
「不能說他們不愛國,但他們對中國認識多少呢?回歸之後,中國歷史科淡出了,殖民地時代反而有,這是我痛心和奇怪的。」
自然,鮑起靜來自親中學校,小時候讀香島。「最大原因是平,才五蚊學費,左派電影人收入微薄。官津學校也平,但意識形態唔啱,唯一令我動心是那條校裙,當年香島女生穿藍斜褲,卻正好方便勞動學習。英文呢,我以姐姐為榜樣,她讀左校也會考考 A,讀書畢竟靠努力啫。
「外國的好東西還是值得學習的,爸爸說,學電影非看些西片不可。」她最迷柯德莉夏萍,《羅馬假期》,小資情調了。「樣板戲呢,個別地看不錯的,但十年來來去去那幾套真係悶啲。我曾在普慶戲院替《智取威虎山》打過字幕。」
後來,弟弟鮑德熹(原名鮑起鳴)負笈美國,學有所成,獲頒奧斯卡最佳攝影。
「爸爸最贊成,甚至為他臨老投身無綫拍《京華春夢》來籌學費。」
右翼攔截——豈不是像高幹送仔女去外國?
「鄧小平都靠自己到巴黎勤工儉學啦。後來不同了,有些根本是貪官!我們左仔批判起政府上嚟,比你們還狠呢。」
紅衞兵
六七年暴動,鮑起靜正讀中四。「那是火紅歲月,女仔始終不便去槍林彈雨,但我不斷唱歌演話劇宣傳運動,直頭像小紅衞兵。」
右翼攔截——自言紅衞兵,是感到後悔嗎?很多人後悔曾做紅衞兵。
「我說紅衞兵,是形容我激進的程度。就算紅衞兵也沒有錯,不應為年輕時做過的事後悔,年輕沒有錯,否則怎能改變世界?
「衷心希望現在的學生別要後悔,第一晚在金鐘,我便彷彿在他們身影中找回自己的青春火花,我家當年敢掛五星旗出街,那種逆流而上精神是相似的,我欣賞他們的表達方式,尤其起初,比我們六七年和平,但一樣要有心理準備受到責備,你反對人家,人家也有權反對你的。」
做左派不代表包贏。年青鮑姐畢業後女承父業,主演《白髮魔女傳》,在黃山外景有鄧小平來探班又如何?八十年代香港回歸明朗化,左派電影公司反而萎縮,鮑起靜自嘲被炒魷,她是如此這般才到麗的(亞視前身)的。
右翼攔截——鳥盡弓藏,不覺得被國家遺棄了嗎?
「那時已經無右派(指國民黨在港勢力),可以預期將來電影人都會北上拍片,不用特別大搞左派電影了。我們愛國,便應該具備功成身退的胸懷,冇話功成就分着數嘅。」
但鮑姐坦言,當人人看風駛𢃇,「愛國新貴」比老革命更得寵,舊人淪為舊電池,是很無奈的。
憶苦思甜
《左氏》之病,是以成敗論是非,而不本義理之正。
——《朱子語類》卷卅八
宋朝朱熹批評的是上古史書《左氏春秋》,卻剛巧也切中左派的毛病,只以成敗論英雄,不根據正義。鮑姐憶述鮑方在文革時:「爸爸說,今天打紅旗,明天打藍旗,後天又綠旗了。因為執政者頻頻變換。」
右翼攔截——得罪問句,所謂左派信念豈不是誰當權就支持誰?
「我沒有特定的個人崇拜,我相信路線鬥爭,等如眼前香港的社會運動,不用意見的路線鬥爭是可以的,動口不動手便可以,然後從中找出較佳的答案。
「一定要揀的話,毛時代、鄧時代、江澤民……我還是喜歡四九年新中國建立之初,政治最清廉,充滿希望。年輕人 think bigger吧,口口聲聲香港人,香港有幾大呢?」
婆心
無論如何,鮑姐坦言,她這個左派家庭,延續不到下一代了。女兒在英國讀書,近日偕夫婿返港待產。「我真係做阿婆嘞,應該是男孫。她十一月生得,大着肚皮都要去金鐘,我家年輕一代盡是黃絲帶,我和老公(電影監製方平)就藍絲帶,有個家庭 WhatsApp小組,有時老輩留言一句,孩子即寫:『爸爸你錯了。』冇所謂,都係嗰句,希望從討論中找到答案。我自己都睇《蘋果日報》。」
右翼攔截——崇信革命的鮑起靜,為什麼就不能做黃絲帶?
「我也年輕過。你說年輕人比老人有遠見,因年輕人未來日子長;我不認同,年輕人『見』過什麼呢?我擔心他們未見過世途險惡,世上有很多奸人奸事,我做得多紀錄片主持,什麼《百年中國》之類,能夠和平些總是好事。意見已經表達了,國家是聽到的。「就以六•四事件為例吧,學生爭取的是反貪污、以法治國,好像失敗告終了;但來到現在,習近平推行的,不正正反貪污、以法治國嗎?至少是不能不講了,改變總會發生,不能操之過急,可能因為近來我睇得多佛經。」
唯物主義者講佛偈,不知鮑姐等不等到改變,希望乖孫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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