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何處教吹蕭 蕭定一
蕭若元宣告退休,令人很自然想到令公子怎樣唱下去?
按常情,不外:一、規行矩步,以守成父業為榮。蕭定一卻道:「他是 artist,一直像畫家創作;我則管理娛樂公司,九成為生意而做。」打個比喻,老蕭是才子,小蕭是財主。
那麼,應該算:二、心裡不以為然,一心雄心勃勃要取而代之。蕭定一又說:「我完全冇反叛期。」
兩種皆非他諗法。旁人聯想可以千變萬化,其實造訪蕭氏總部便明白,蕭若元辦公室只與兒子隔塊玻璃,時而打牙骹,蕭太婆媳偶然結伴同來,最窩心還有小女孩蹦蹦跳跳逗爺爺、 daddy歡喜,典型三代同堂溫情店子。蕭定一說:「英雄多見亦常人,佢(指蕭若元)唔係咁神奇。」
但且慢,此情此景,蕭定一小時候沒經歷過。「與妻兒關係,我有信心處理得好過爸爸。你問成就,這方面我超越他太多了。」
當年鄧小平謝幕,繼承者江澤民引用杜牧詩句(如題)。薪火相傳,同樣的是,兩支簫都好吹得。
愈壞愈好
的確不存在可比性。蕭若元做橋王、名嘴甚或政治玩家;蕭定一則近年成為娛樂大亨——雖不算龍頭,卻一條龍服務,從經理人公司到製作到內地戲院以至收購 HMV。
「我稱此為直向連結。國內市場大,打橫專攻一瓣已賺大錢;香港較難,一定要從原材料到零售。好彩零售業萎縮,租金總算合理番(指 HMV的鋪)。
「我睇好娛樂,經濟愈不景,少咗傾生意,愈多咗陪親友或拍拖睇套戲。生意伙伴應酬是高消費,電影是廉價娛樂。
「當然更因為睇好內地票房。」
便不怕被假票房、幽靈場所騙?
「世人誤會了。幽靈場其實冇問題,是有人真金白銀買咗飛畫埋位要報數的,你可以笑片主戇居,但絕非假票房。例如《葉問》,我本身有營運戲院(雖然不多),所以知道,叫我賣飛我就賣。片主收唔番晒錢,只能收拆賬,大部分歸戲院。等如佢有份開餐廳,日日請朋友食,自己埋單仲入數,佢豪邁啫。
「包括《捉妖記》,中華光榮,畫啲飛囉。坦白講,如果我今日有套戲累積卅三億八千萬,與《美人魚》只差五十萬,我會(想辦法破紀錄),超過五十萬就不會。
精明若此,卻買下蕭若元麗的陳年舊電視劇。
「係我買,不是他買,佢驚我歸唔到本。」
算是送給老父的紀念品?
「他冇這種感情,最後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我就兩樣都有,一方面認為是不錯的投資,已經有人來洽商,另方面畢竟具意義。」
即係,骨子裡父子情,但不會宣諸於口,寧願利字掛帥。蕭氏家風。
漫步向西
既然北望,便不能「向西」了。上次《豪語錄》訪問石詠莉,從良 Sukie憶述組合 Freeze標榜整容和跑夜場遭禁錮的辛酸史,曾含糊答:「在哪裡遇險?一個西邊的城市啦。」令記者聯想,老闆蕭定一那種《一路向西》偏鋒,的確不宜一路衝下去,尤其要符合內地肯發批文的偽善。
「我家的格調是果敢,做夠,就做不同嘢。」蕭定一說。
一句今日的我推倒昨日的我,知易行難,才兩三年間的事。
「對我來說,真正現在式只有明天和後天,大後天又唔知發生乜事。
「何況, Freeze概念很好,只不過三個成員擺唔埋。標榜整容、性感,係啱嘅,有機會我想再搞一次。 Sukie表面上藝術成功(出 HiFi碟),但商業上, noise,還是 Freeze佔優。
「艷情片不能上大陸,我仍會在互聯網諗。我變成有節奏地漫步向西。」
亦非關有女初長成——雖然記者以為隨着蕭千金日漸懂事,為父怎好意思大度三級橋?
「她還會繼續上來公司,我會解釋給她那是做給成人的娛樂。為什麼我不吸煙?因為六歲時蕭生(蕭若元)已俾我食,自此厭惡了。不可在無菌環境長大,十八歲先?咪傻啦。」
之但係,人人因自幼接觸有了免疫力,將來豈非影響電影收入?
「總係少數。大氣候依然保守的話,只會愈好奇愈多人睇。」
《 3D肉蒲團》的肉人代代教吹簫下去。
回家
但有些事情,畢竟默默地改變了。
訪問預設於七時半前完結——有飯局?「係每晚習慣早返屋企。以前是回家吃飯要特別通知;現在是不回家吃飯才特別通知。
「七點半後不談公事。上次你來訪問我,我很忙,斷斷續續的。後來領悟到欲速不達、過猶不及,於是訓練同事去做。收工之後家庭時間,同事非生死關頭的問題我都不答,只反問:『依家幾點?』結果他們往往能自行解決。
「我兩年前信了主,開鏡擇日本來就不在意,現在更不能上香。同事求安心,彼此尊重信仰。是感召,覺得有人 call,係時間,老婆從無逼我。我不掛在口邊,但有祈禱。拍三級片,同食飯一樣需要,很少同教友討論此話題,卻深信我的宗教能明白。
「我的作品,『掛狗肉賣羊頭』,情色、坐監,最終返回人性和家庭,同耶穌理念相似。黃洋達話《肉蒲團》係福音 AV,道德地獄,慾念天堂。」
攬住寶貝女並非拍照需要,她整個下午自出自入,還有對孖生弟弟年紀太細沒來公司——倒令記者聯想:蕭定一是否也偏心女兒?蕭若元便曾憶述只打仔不打女。
「我亦只被打過一次,除了不勤力讀書,我算乖。十歲前,很少見到爸爸,都由嫲嫲照顧;蕭生少返屋企,我的妹妹們比較介意,我就冇所謂唔識計較。
「傳統智慧,生女要『貴養』,讓她見慣世面,唔好俾冇教養冇上進心嘅男仔呃咗;生仔要『窮養』,讓他知道物質靠自己努力。我比蕭生嚴,不會令女兒公主病,搭搭電車搭搭巴士,接接地氣。
「人家說女兒是前世情人,我直頭覺得是今世情人,而且是老婆仲叫陪多啲去拍拖的小三。家庭比慾望重要太多了。」
都對都對,但當兒女進入青春期,便不是你願意黐家多些,而是輪到孩子根本唔願黐家唔俾你陪……
「到時,我還有老婆。計埋對仔,十年後,我五十四、五了,已經冇能力冇慾望。所以我成日勸男人,別太後生結婚。」
倦鳥
那麼重視家庭,父子大不同,沒怨過老蕭嗎?「年少輕狂,細個花心我都會,只不過他早婚啫。他虧欠的心比我們責怪他更重。
「溝女不能比較。我以前啲女要去溝的;他嗰啲係自己撲埋嚟,守株待兔就得。」
唯一相同是,近年父子倆均對政治意興闌珊。蕭定一說:「因為見不到解決方法。
「一係中國有民主,香港作為南方沿海很難影響到政治中心,等如妄想個老公變乖。
「一係取消一國兩制,是從冇存在,直接由中央管治。我咁講會俾人鬧,等如承認一切只係婚前氹你上床的虛幻承諾。
「一係就離婚,即是港獨,根本不可行——中四 B班都可以話自己獨立,唔同你玩,頭一行尾一行都可以獨立。
「所以,自從反對梁振英做特首無果後,我家已放棄,不如專心做生意。」
要睇大陸電影市場,的確少論政為妙。
「咁樣有道義啲,而且我現在未敢大舉進軍,賊佬試砂煲,等蕭生真正退休先啦,他不受控制的。」
直性子•曲線人
蕭定一其實幾坦率。反正要進軍大陸,暫停拍偏鋒電影,何不順勢自認痛改前非?他答:「那個不是我。」
在鰂魚涌的 office,附設迷你戲院、桌球枱、 cafe,才幾年,又計劃搬——咁捨得?蕭定一說:「我家族做建築生意就知,裝修根本好便宜。」
告辭的時候,蕭定一站起身說:「我也要去廁所。」等如送本刊記者到𨋢口了(洗手間在那邊),記者笑:「你應該省略這句,直接送客更令人感動啊。」他說:「唏,唔係咁講,有啲人會覺得太隆重,推來推去反而好耐走唔郁。」
世情複雜,直性子也懂走些曲線。
「何況我真係急。」拿他沒法。
撰文:余家強
攝影:黃志明
攝錄:葉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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