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外判父親 曾志偉
六年前見曾志偉，在無綫 canteen，收起嬉皮笑臉，那時他正為父喪茹素。
筆者訪問過曾寶儀、訪問過曾國祥；今次才正式面對曾志偉。
因為曾志偉而知道他家人，到頭來，從家人知道真實的曾志偉。女兒說，雙親離婚，她童年不歸爸爸不歸媽媽，歸在台灣的爺爺（曾啟榮）照顧。兒子由後妻所生，同樣早早移民讀書，與曾志偉疏離。
義拍《一念無明》，固然出於社會意識、提拔新導演，其實更衝着戲裡警句：「乜親情都可以外判嘅咩（大意）？」曾志偉坦言：「反映我現實生活。」
而老人家之所以在台灣避世至歿，因曾啟榮分屬呂樂等四大探長的同袍好友，七十年代廉署肅貪，你懂的……於是三代人長期分隔三地。曾志偉果然「專業判頭」。
但他仍以警察世家為榮。訪問這天在二月十七日，曾志偉說：「我同情七警。」
沒什麼需要迴避。
易子而教
《一念無明》，倫理片，本屬曾志偉最怕的範圍。「我見導演黃進在澳門拍短片就欣賞佢，支持佢寫長片劇本，點知一睇，咁沉重，我唔鍾意，應該拍開心嘢，不用觀眾辛苦，我話：『老闆肯投資咩？』黃進答：『申請到政府資助二百萬。』我反而不敢推辭了，怕以為我嫌冇錢，到睇晒劇本，更加一定要拍。
「我幫埋搵腳，金燕玲、余文樂，打動到我自然打動到他們。
「以前也希望有人幫，到自己有能力，每次我都問，社會咁多人要幫，總需個藉口。」
藉口嘛，曾志偉坦言包括獎項。「多少受個女影響，當年曾寶儀寄張《英雄本色》劇照聖誕咭給我，寫道：『 Daddy幾時拍這類戲？唔好淨係笑笑笑。』原來女兒都懷疑。」
曾國祥更直言過小時候不喜歡爸爸常演鹹濕佬。所以到時候曾志偉會藝術一下，例如九二年《雙城故事》（金像獎影帝），為孩子證明誠意。
係，咁多人要幫——曾國祥也是新進導演呀？「我亦幫過。國祥早期諗法太冷門，找不到老闆的，咁點搵食？做演員囉，與大家所想相反，國祥抗拒做演員，我話，做導演首先要有演員心態。
「『屋企人講冇用，你同佢講吓』很多朋友這樣叫我，我勸過不少世姪了。到頭來，也是 Peter（陳可辛）他們幫我勸服曾國祥，《七月與安生》拍得完整。我潛移默化的。」
黃進年齡做得他兒子，曾志偉不知不覺中印證古人明訓——易子而教。
「寶儀當初也想做導演，由場記起步嫌辛苦，轉主持，我話先學寫稿吧，於是為君如寫，識寫才識講，再客串主持，一級一級上。
「細仔（曾國猷）如是，做老闆嗎？便先去快餐店打工。」
好命
但無論如何，曾志偉自愧忽略子女——為什麼曾寶儀要「寄」聖誕咭？根本聚少離多。
「我也算外判，給朋友的時候多過屋企人，以前港產片冇得停，深夜回家，太太抱起兒子，讓出成張床俾我瞓。
「然後搞移民，讀完書回來已長大，個仔生日，我『懶』醒約他食飯，他答冇時間。世事如此輪流轉。」
姊弟同父異母卻感情要好，不關曾志偉作為紐帶。「他們有相同興趣，似一個媽媽生咁，家姐影響弟弟電影口味，並非我遺傳因子。
「我好彩，女兒靠我父母（指曾啟榮夫婦在台灣）教，國祥就靠自律。」
江湖
投契到一地步，曾國祥曾在《豪語錄》提及，祖父過世後，兩姊弟慫恿曾志偉執導拍六、七十年代警察故事，直接理由不解也明，不怕尷尬了。
「的確有講過。他們自幼聽我提起爺爺那輩人，覺得很傳奇。我以前拍《五虎之決裂》也涉及警廉衝突，是我當年經歷；演《甜蜜蜜》江湖大哥，在我腦海中真有其人。但始終所知不多。」
因為敏感（曾啟榮一直不能返港）？
「唔會。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人提供劇本的話，我可以潤飾得活生生， uncle們行路飲茶食飯瞓覺係點，江湖中人的擔當，我成長全部見過晒。
「自己都想拍部埋齋，我們興到時到候來這些的；但實在忙，導演應該要專注。從影四十幾年，會問重複點解要做。」
獎門人算不算重複？
「現在節目叫《我愛香港》，為香港人。」他說。
撐七警
I love HK這簡單概念也眾說紛紜了，正如他說「輪流轉」，訪問這天輪到七警案判刑——同情嗎？「當然同情。我見到咁多騷亂中的人無罪釋放，而七警被判有罪，是不太公平。在全世界在美國，這類是細到唔細的 case。執法者做不到執法，你睇番當時幾難控制場面，當事人亦惟有用少少自己方法處理。
「幾影響士氣，由我爸爸到現在，差人尊嚴愈來愈低，但市民同時又很依賴差人維持治安。我是警察世家，踢波也踢過警察隊。」
言論自由，以上如實記述。現實以外還有虛擬——問個蠢問題：《一念無明》（曾志偉演）和《七月與安生》（曾國祥導）同獲今屆金像提名，假如只能一人得獎……
曾志偉即搶答：「寧願曾國祥攞。我冇所謂。上次在金馬獎也一齊提名，加埋個女三人行紅地氈，上天待我太好了。」
第四代
再問幾時幫兒子的確太傻，曾國祥已經成名。「如果現在他用我，是他幫我。」笑了。
談對子女期望，不如談孫，六十三歲祖父級。「 100%自由度，冇話一定要做醫生做律師嘅。」更樂了。
警察世家、演藝世家……睇到未？潛意識，否則唔會脫口舉例——經歷過自身患痛風方知醫生叻，經歷過警案風暴方知律師叻，後人做專業人士好，遠離那風險、那江湖。
撰文：余家強
攝影：黃志明
攝錄：葉志明
協力：陳愷琳
髮型及化妝：雪
場地提供： 1563 at the E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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