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語錄
神算王子 王梓軒
王梓軒的經理人勸我少談他的家庭背景，多談音樂事業，不用背負「富二代的包袱」云云。其實要輕身上路，有兩種方法：一，入娛樂圈。觀眾喜怒無常憎人富貴。王子未必大紅大紫，醜小鴨卻會忽然彈起，眾生平等，公平得很。二，返大陸。紅二代、官二代不諳小香港的族譜世系——正所謂識你老鼠，王子也得貶為庶民。
事實上，王梓軒兩樣都做齊了。他揹着結他唱情歌，在央視的唱作比賽中獲陶喆背書。既然吐氣揚眉，不用再問出處吧？「初出道的三年，會比較介懷。點解我做嘅歌，要同屋企扯上關係？大家 expect我做多十樣嘢，先俾兩分我，係有啲嬲。但企到幕前，好多元素都係表演，最緊要係大家開心。」
表演包括特別的神算技巧。李逸朗在大陸載浮載沉時，要靠抹玻璃幫補生計，王梓軒為他埋單計數：「一日百幾，你每個月都搵到三萬幾喎。」無心之失，變成不知民間疾苦的罪證，他惟有自嘲，「每人都有啲金句，冇先至遺憾。」
先知
先知在本鄉不受尊重，王梓軒早就算得出。他在《中國好歌曲》獻唱，一曲既終，說了幾句肺腑之言：「特別感恩能夠來到這個專屬創作人的舞台，可以保留我們唱歌的尊嚴。」他過去六年在香港受過什麼委屈？「尊嚴，也許有人會閱讀成『有冇人尊重你』，但我會從自身出發。求生存、求成功，我哋會做咗越出底線嘅嘢。不過有人會問，你又冇除衫，有咩底線啫？」有人誓要守住三點，有人打真軍以示專業，幸好王梓軒還未出賣肉體，「有段時間迷失咗。為咗能夠做音樂，我做咗一千樣其他嘢。呢樣又話可以見報、嗰個又話學到嘢、又話會識到邊個。你唔把關，咪冇尊嚴囉。」
若窮家孩子李逸朗要以副業餬口，王梓軒在參加《中國好歌曲》之前，也不務正業已久。「神算軒」的典故出自大台的清談節目《 Big Boys Club》，那是他吊鹽水之作。○九年自資出碟，一○年獲日本 Avex相中，還特地搬去東京、苦練日文。日本人把他包裝成花美男，頭炮是翻唱一首類似《愛在深秋》的經典情歌， MV還找來一班美魔女相伴。可惜 311地震，震散了唱片公司，王梓軒就此遣返香港，「跟住嗰年，唱片喺香港又唔特別賣得。用咗好多方法去 promote都唔得，有人提議要改 image，呢個時候就去做嘉賓主持。」初期以為是玩票，至今竟做了一千六百多集。節目不離吹水、偶爾爆笑，然而夾在阿 Bob、坤哥等草根之間，王梓軒明顯太青靚白淨，「要搞笑喎，我唔係唔 respect，係唔識，要擠眉弄眼……不過如果千幾集都唔習慣，我就好渣啦。」習慣構成流水作業。《 Big Boys Club》晚晚播，每次開廠一口氣拍 N集。「神算事件」出街後，該集點擊颷升，王梓軒成了網絡紅人，「我覺得好好笑。反而導演好緊張，話好對唔住。現場導演、監製、字幕都睇唔到，先會出到街。」難得連李逸朗本人都不虞有詐。全廠人大概都已靈魂出竅。
初衷
鏡頭一轉來到北京。《中國好歌曲》是央視的原創節目——你冇睇錯，鄰近地區也有原創這回事。主辦單位臨場出試題，來自全國各地的唱作人被幽禁在酒店，有點似古代科舉的貢院，「自己砌個 studio出嚟，因為冇時間、亦冇 budget出去錄音。喺衣櫃，搵啲被塞到冚晒，塞個頭入去，唱完就出來抖氣。」房內的電話半夜會忽然響起，可能是召你去試衫、可能是導演決定推倒重來，臨時要開會。每位參賽者都有廿多名幕後人員跟進。「國家嘅大台，要做得好好睇睇。」
每輪比賽，評判又會逐個音來跟你斟酌，「幾十條 track逐一研究，老師唔鍾意，彈過；和音唔鍾意，逐條唱過。搞咗幾晚通宵。」在砥礪中拾回初衷，王梓軒自覺作品質素比平日閉門造車來得好，最後在舞台決勝負，「人哋聽就幾分鐘，其實好折磨。過程中有自我反思的壓力，為乜而寫？如果純粹想人哋鍾意，好快就會被淘汰，因為佢要求嘅係真實、獨一無二。既然咁 personal，演繹方法都唔會係喺商場唱咁。但要臨時玩啲 unexpected嘅嘢，你自己能唔能夠穩定？」
如是者北上南下五、六次，王梓軒終於在六強行人止步，「好多人都問我點解參賽，字裡行間的意思，係好大風險。但我冇損失喎，除非你覺得自己好勁，輸咗會好醜啫。你努力咗，人哋會欣賞，我真心相信，唔係攞第一先有人鍾意。」節目一出街，便震撼幾億人，《碰不上會更美》成為了廣告商的搶手貨。
父幹
其實早在兩年前，同一節目已搵過王梓軒參賽，導演當時聽了《心足》，覺得不俗。恰巧當時他在大台拍劇，分身乏術。成名要趁早， G.E.M.靠大陸的歌唱比賽衝出宇宙，繼而被本土民族主義者討厭，前後也不過兩年多。王梓軒做主持、拍劇都是為了延續歌唱事業，卻因此而失卻機會，不無諷刺。「因為有段時間真係好難做。」難做皆因莫財，「計計吓數，發現唔夠（錢），要喺自己度 withdraw。啱啱有幾單 job唔錯，但同事提我之前的數未找，埋完之後又係零。公司冇乜積蓄、我都冇乜。」捱到一二年，他甚至想過放棄，找 Eric Kwok監製其收山大作《跳火坑》，「有諗過轉做幕後。師傅趙增熹教咗我咁多，畢竟都係一門手藝。如果我同觀眾的緣分到此，都希望可以貢獻其他人。」
神算不如天算，《跳火坑》的 MV一出，大台便找他拍《飛虎Ⅱ》，扮恐怖分子，一集即死，「監製發現我有陰暗面。」一不離二，後來在《華麗轉身》，他扮汪阿姐個仔，星二代因不堪壓力而濫藥，精神失常。不得好死，但總算入屋，「乜都攬上身，搞到自己崩潰。但唐榮（劇中角色）係濫藥，我嗰陣係乜嘅嘢都做。」事後回想，他慶幸爛做為他開啟了不同門路，「但當時我嘅態度係唔啱。唏，做咪做囉。」
冇人信王梓軒會為錢銀煩惱。王宅在半山，爸爸王英偉在金沙中國任職總裁、港區人大代表，他所屬的唱片公司，都是由老爸注資開設，「係佢哋俾個機會我出碟。成件事係昂貴嘅，我自己做製作，都係因為咁。好多謝佢相信我會得。」一筆過撥款用完後，就要自給自足。跳過了火坑，他又不甘就此作罷，為了可以再做新歌、拍 MV，他開始自己搵贊助，「初初係肉酸啲嘅，去一啲場合識人，做 PR嘢。」搭到線，又要估對方需要什麼，拿着一堆歌去游說。「我唔係做創作㗎咩？後來有所領悟，呢啲係朋友，唔係包袱，你亦唔係邊個。後來啲客知道我原來除咗出鏡，都好合作喎，改歌詞、重新編曲、度埋橋拍宣傳片都得。」他甚至拿着結他去到客戶的辦公室，自彈自唱，「情人節，諗住氹吓大家開心啫。」往後兩年，他每首歌的 MV都扣着一個品牌，例如港女恩物 Pandora加《你最好》、嵐山劏房搭《千色》等。
揼石
那邊廂，老爸見兒子趕巴士搭地鐵，經常借故發放乘車優惠，「明明我去啲好遠嘅地方，佢又話咁啱要去附近，哈哈！食好嘢又會預埋我，梓軒你得唔得閒？令我壓力冇咁大。我覺得好 cute、好感動。」客戶務實，甚少會把港聞、財經和娛樂版的疊在一起看，「唔知我 background啦。」但世上好事之徒眾多，「局外人或者前輩會話：有困難，你爸咪搞得掂囉。呢個返去尊嚴問題。一個女仔生得好靚，但搵唔到食，佢可以做一啲違背良心嘅嘢。佢唔做，都係為尊嚴。
「我爸都係白手興家，如果個仔係咁，佢都醜啦。揼石仔，起碼啲石仔係你嘅，揼得安樂。」
我怕王梓軒辭不達意，哪有兒子會把老爸比喻作恩客？回心一想又覺多餘，他雖然十六歲便赴美讀高中，但中文不俗，至少被困貢院時也可自己填詞。「去到美國繼續睇中文報紙的社評、寫生字，好小學雞。」小學雞的動力源於好勝，「冇盡力，你就輸咗，我細細個就唔鍾意呢種感覺。」他在香港時已想學跳舞，「但香港唔係好接受。」去到美國，便由零開始，跟有十幾年舞蹈根底的同學一起上堂。中學畢業時，獲舞蹈傑出表現獎，是 Milton Academy二百多年來首次頒該獎予男生，「係小小鼓勵，令我在大學繼續修舞蹈。」他在康奈爾大學主修心理學和現代舞，「我唔覺得自己特別有天分，但比其他人更努力，對自己坎坷啲。」他想說的應該是苛刻，但學黎明話齋，坎坷過後有艇搭，其實都唔錯。
後記
訪問完畢，攝影師收拾架生之際，一把中氣十足的女聲奪門而入，「 Jackson，我想攞塊反光板。」那是薛家燕。王梓軒的經理人石祐珊，就是家燕媽媽的乖女， Jackson則是她弟弟，兼《碰不上會更美》 MV的導演。這小小的公司果然充滿家庭色彩，不過不是王氏家族，而是家燕家族。
可能石祐珊本身是名人之後，對「 X二代」這標籤特別敏感。她與王梓軒傳過緋聞，雖然二人否認。若他倆真的有感情轇轕，切記不要穿情侶裝。長期揹着同款包袱，不用襯得太絕了吧。
撰文：蔡慧敏
攝影：葉志明
攝錄：胡春輝
協力：石子青
髮型： Will Choi@Hair Culture
服裝： Ted B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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