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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24日 星期四

一個女生住劏房 [壹週刊 - 1433] __,M1,

狹小的劏房僅得一百三十呎,Yedda要想盡辦法擺放雜物,廁所頂部的空位她也不放過,放滿了一袋二袋生活用品。壹號專題一個女生住劏房香港的女仔愈來愈獨立, ...


狹小的劏房僅得一百三十呎, Yedda要想盡辦法擺放雜物,廁所頂部的空位她也不放過,放滿了一袋二袋生活用品。

壹號專題

一個女生住劏房

香港的女仔愈來愈獨立,獨居的女性也愈來愈多,漸漸成為一種趨勢。

政府統計處上月尾公布《香港的女性及男性─主要統計數字》報告,顯示本港去年有超過二十四萬名獨居女性,較○一年激增逾九成;獨居男性則只有二十一萬,增幅只有三成多。由此可見,的確愈來愈多女仔走出來自己生活。

但在這個樓價瘋癲的年代,找地方獨居也不容易。差餉物業估價署資料:顯示,六月份私人住宅租金指數為 183.6,按月升 1.05%,已連升 7個月,按年則升 10.54%。

租不起私樓,很多女仔也不再介意龍蛇混雜環境惡劣等問題,隻身搬到劏房去。

懶理鄰房是什麼人,起碼擁有屬於自己的世界。

但劏房畢竟品流複雜,是社會的陰暗面,什麼人也有,充斥很多黃賭毒非法勾當。

住在隔鄰的,可能是肉體交易的一樓一鳳、分銷毒品的癮君子,甚至是滿身紋身的古惑仔。劏房的世界,某程度上是基層社會真實的一面。

本刊訪問了三名獨居劏房的女孩子,她們各有生活上的困難。有人為了保障自己安全,出入時也會自備一把瑞士小軍刀傍身;有人因為空間不足,無奈將飲水機放在廁所內;又有女孩子住在鳳樓隔鄰,不但經常被嫖客色迷迷望着,更被人當作妓女問價。

這班在劏房獨自生活的女孩子,她們都有自己的劏房故事。

為了享受獨居生活,愈來愈多女孩子走進劏房世界,即使品流複雜,但至少擁有自己的天地。

住了十年劏房

在單親家庭長大的 Yedda(二十八歲),以前跟媽媽同住。但由於和媽媽關係欠佳常常吵架,十八歲便一個人搬了出來,開始獨居生活,「分開住少咗衝突,大家關係都好咗。」

Yedda任職保險經紀,這十年來,她一直都是租住劏房,「一個人唔使住咁大,亦唔想咁重負擔。其實以前比較少女仔自己住劏房,但近年變得愈來愈普遍,可能多咗女仔想獨立,但又租唔起私樓,所以惟有住劏房。」 Yedda覺得,隨着女性的經濟能力逐漸提高,獨居的女性會愈來愈多。

飲水器就放置在馬桶旁邊, Yedda知道欠缺衞生,奈何劏房生活就是這樣。

浴室是從地台加高十吋改裝而成, Yedda雙腳不時撞傷,弄致周身瘀傷。

晚晚聽見叫床聲

十年的劏房生活, Yedda早已習慣了劏房品流複雜的環境。多年來,她前前後後住過七間劏房,最難忘的是第一間,「當時細個乜都唔識,租咗間喺時租賓館隔鄰嘅劏房單位。可能隔音差,每晚都聽見叫床聲,好搞笑。」而房間狹小僅得六十呎,「一入房就跳上床,無多餘空間。」吸取經驗後,她之後搬屋決定自行上網尋找劏房租盤,不再透過地產經紀,「學精咗識得直接同業主傾條件。」

為了方便工作,她現在租住旺角一間一百三十呎的劏房,月租五千多元。她覺得租金尚算合理,她最不滿的,是水電費的計算上,劏房租客往往任人魚肉,「業主向她徵收每度電 1.5元,比電力公司貴 50%(中電首四百度電,每度收 0.85元),每月水電平均開支都要約一千蚊。」獨居生活,每項開支也記在心上。

養兩隻貓解悶

劏房沒有廚房,亦不方便煮食,所以 Yedda一日三餐都要在外解決。

Yedda所住的房間地方狹小,放置了睡床及摺枱,加上其他雜物,已沒有多餘位置,飲水機也要放在廁所內,「知道係唔衞生,但無辦法。」為求善用空間,她會以真空袋將衣物壓縮儲存,「雖然一個人,都好多雜物。」房間的窗門,她不會打開,「一開就好大塵,又會有嘢飄入嚟。」另外,馬桶是從地台加高十吋改裝而成, Yedda雙腳不時撞到馬桶,「對腳成日都有瘀傷。」雖然自己也不夠住,但 Yedda仍養了兩隻貓,「一個人都會覺得寂寞,有貓咪陪吓無咁悶。」她說因為長時間獨居,曾兩度患上抑鬱症,想過自殺。

其實, Yedda也不想一輩子住劏房,但她慨嘆現今樓價實在太瘋狂,「以前置業係夢想,依家係妄想。」她覺得,現在買樓風險太大,「坦白講,我點解無端端要咁辛苦買樓變成樓奴,我下一代都會同我一樣做樓奴,如再經歷一次金融海嘯或沙士,變成負資產就大件事。」她早前看了一個七百多萬的新樓盤,即使能付上三百萬首期,攤分三十年還款,每月也要供一萬五千元,「普通打工仔,根本負擔唔起。」

希望結婚上公屋

香港樓價太瘋癲,她認為投資內地物業更化算。一四年時,她以五十五萬元人民幣,買入珠海一個鄰近港珠澳大橋的物業,現已升至一百二十多萬元,升幅超過一倍,「香港物價升得太快,要投資保障日後嘅生活。」

一個人生活, Yedda也覺得夠了,她也希望跟男友結婚組織家庭。但結婚後,她不想再住劏房。既然買不起本地樓,她希望能申請公屋,「我同男朋友嘅入息加起來一定超標,所以我會懷孕先結婚,三個人就合資格輪候公屋。」她認為住公屋每月僅繳付千多元租金,生活輕鬆得多,總好過勉強「上車」做樓奴,甚至有機會淪為負資產人士。

溫室女孩要獨居

Venus用心布置房間,以毛公仔及乾花作裝飾,又在房內自學西班牙小結他。

在溫室長大的 Venus(二十五歲),和家人住在港島南區。 Venus之前任職旅遊記者(現職自由撰稿人),母親心痛她早出晚歸,經常煲湯等她回家。她的公司位於觀塘,由於不想每天奔波勞碌,而身邊不少女性友人亦開始選擇獨居,幾番掙扎下,年多前決定搬出來一個人住。她說,當是給自己一個挑戰。

Venus入息不高,租不起私樓單位,只可選擇一些廉價的劏房,「原來劏房都好貴租,稍為新裝修似樣少少嘅,都要五、六千蚊。」最後,她選擇了太子區一個八十呎的劏房,月租四千多元。上期按金再加上一些生活用品,花了萬多元, Venus正式開始她的獨居生活。

鄰居走廊吃飯

她的蝸居位於一幢破舊大廈內,沿着樓梯走上去,會看到不少裂開了的玻璃窗,加上燈光昏暗,環境十分陰森,「一個女仔行,總會有啲驚。」但當走入 Venus的房間,卻是另一番感覺,她花了不少心思去打造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床尾放了一個嫩粉紅色的西班牙小結他,還有數束乾花。細味之下,這個八十呎的小劏房,竟有種文青民宿的感覺。 Venus認為,只要用心栽種一個地方,自然會對該地方產生感情。

一個女孩子突然搬到劏房獨居,需要花時間慢慢適應,「你知道啦,深水埗同太子呢啲地方嘅劏房,會用作其他用途。」說到底, Venus擔心鄰房是一樓一鳳。幸好, Venus的單位一劏五,鄰居尚算正常,有一對合住的女孩子、一個中港貨櫃車司機、還有一個內地新移民家庭。她認為鄰居大致友善,「只係新移民家庭時常把私人物品放喺公共地方,又會喺走廊吃飯唱兒歌,有啲嘈囉。」 Venus有時會寫張小紙條,從門縫攝入他們房間,希望對方將音量收細,「有時候朋友到訪,我會刻意帶朋友到鄰居家打招呼,令鄰居感覺我唔係一個人住。」

大廈沒有電梯,這條幽暗的樓梯便成為了 Venus回家必經之路,樓梯不少窗門已破爛。

房間只有八十呎,狹窄的走廊堆滿雜物。

外出軍刀傍身

Venus曾任職旅遊記者,世界各地都去過。

不過, Venus仍然擔心安全問題,「聽講劏房門鎖好容易被爆開,我自己試過一次,真係好容易就開咗。」有一次深夜回家準備入鐵閘時,發現一名男子在閘後看着自己,兩人互望良久,「當時好驚自己撞鬼。」她馬上致電住在同一大廈的友人,「朋友話後來見過呢個男人語無倫次,先知道佢應該係精神病患者。」由於大廈的鐵閘一撞就開,所以外出時也會自備一把瑞士小軍刀傍身。

衞生問題也令 Venus頭痛不已,「成幢大廈好多曱甴,好得人驚。」為了避免曱甴走入自己房間, Venus無所不用其極,例如用紙碟把抽氣扇封死,「寧願自己焗死都唔想曱甴爬入嚟,所以經常喺門外噴殺蟲水。」她笑說,自己現在全身都應該是化學物質了。

無悔每月清袋

可是, Venus仍很享受獨居時光。一年以來,她得着最深的是「不怕一個人」,也重拾了不少興趣,如自學西班牙文和西班牙小結他,「獨居後,家裡無其他人,就學會克服不安,面對自己。」完了一年租約,她有感傳媒行業收入不穩,加上母親苦苦哀求下,決定搬回家。

自己明明有個家,為何當初要搬出來獨居?她形容這是一種經歷,「有好多人都係因為無錢,才被迫住喺劏房。其實為咗嘗試獨居,我都有付出代價。」這一年來她都是「月光族」,每個月的收入也花清,「儲唔到錢,去唔到旅行。」對此,她沒有後悔,「呢次係俾自己成長同檢討自己嘅機會,再俾我揀十次,我都會自己搬出嚟一次。」

艷星獨居方便工作

在娛樂圈工作的 Amy(左二),是藝人黃夏蕙(右二)的契女。

在職女性喜歡獨居,尤其是在娛樂圈工作的女孩子,更加需要私人空間。性感女藝人艾美琦(二十六歲),四年前已搬了出來,「都慣咗一個人住啦。」

Amy(艾之洋名)表示,家裡有父母和三名弟弟,十分擠逼不夠住,「想有私人空間,因為每天工作都有壓力同煩惱,想有一個寧靜地方好好休息,所以當初決定搬出來。」娛圈生活沒有規律,她覺得獨居會方便工作,「我依家經常做網上直播,會講性話題,衣著又會性感,屋企有人唔方便。」 Amy說。

雖然是藝人,又是黃夏蕙契女,但 Amy也覺得租金高得離地,「喺旺區租一個細單位,隨時要萬四、五蚊,好重負擔。」她最終選擇了劏房,她說不介意被人知道,因身邊很多女性朋友也租住劏房,「有人會選擇住好啲,每個月將大部分收入用嚟交租,但我寧願選擇住方面慳少少,有閒錢可以俾家用、去旅行或者買自己鍾意嘅嘢。」一個人住,她認為要懂得計數。

隔籬係一樓一

Amy會在劏房內網上直播講性經,所以不方便跟家人同住。

沒有經驗總會計錯數,首次搬出來時,便貪平租了佐敦廟街一個一百呎的唐樓劏房,月租三千元,「嗰條街特別多流鶯同色情架步,我夜晚返屋企試過有男人尾隨跟住,又試過當我係妓女問我價,好滋擾。」最恐怖的,是隔鄰單位竟然是一樓一鳳,「環境都幾雜,成日有好多陌生男人走上嚟,有時我嘅衣著較為性感,吊帶背心加短裙,佢哋會色迷迷咁望住我,當然驚啦。」住了一個多月,她忍受不了決定搬走。

她明白不能選擇太便宜的劏房,「有個朋友都係貪平,三千蚊住佐敦,間房無窗,懷疑由廁所改成,朋友晚晚瞓覺都俾木蝨咬,咬得很嚴重,最後都要搬。」之後她尋找劏房,一定要求要有窗,「千萬唔可以係密室,要有陽光,以及地方要乾淨,要新裝修或剛翻新,減少有蝨嘅機會。」

途人以為去「爆房」

Amy所住的劏房雖然有一百三十呎,間了一房一廳,但房內堆滿雜物,置身其中,有一種壓迫感。

大半年前,她以七千七百元租了旺角一個一百三十呎的劏房,雖然租金不便宜,佔了收入三分一,但她也覺值得,「間房係新裝修,好乾淨衞生,而且大門同牆身都係實心,我直播大大聲唱歌都唔怕嘈到人。」最重要的,是單位內餘下三間劏房都是單身女租客,感覺出入會安全一點,所以便租下來。

但旺角始終是龍蛇混雜的地方,她所住的大廈便有多間時鐘酒店,不時有一雙雙男女來「爆房」,「有時出入時,經過嘅途人會望一望我,以為我都係嚟開房,會有呢種尷尬。」有時會在樓下傾電話,會有一些阿叔走過來向她吹口哨,用色迷迷的眼光上下打量她,「旺角區就係咁,人流始終較為複雜。」

擔心劏房也住不起

Amy所住的大廈有多間時鐘酒店,出入時途人或會望一望她,以為她去「開房」。

女人獨居不容易,尤其是住劏房,面對的問題更多,「出入要小心一點,要望清楚有無人尾隨,夜晚返嚟搭升降機時,盡量唔好單獨跟陌生男人一齊搭𨋢。如果單位係近後樓梯,開門時要望清楚有無人躲藏,呢啲都好重要。」 Amy說一個女孩子住劏房,不能掉以輕心。

走進 Amy的劏房,放滿了一袋袋的雜物,吃過的碗筷就放在洗手盆內未洗,一片凌亂,「一個人係咁㗎啦,成日都諗住執吓屋,但就愈住愈亂,哈哈哈。」一個女孩子住劏房,她覺得並不悲哀,因為香港的環境就是這樣,「我哋呢個階層嘅人,每個月支出後已無能力儲錢,根本買唔到樓,私樓單位租金又不斷升,住劏房係唯一出路。」

她最擔心的,是劏房租金不斷上升,到時連劏房也住不起,「都無辦法,如果租金再升上去,升到我負擔唔到,我惟有返去跟家人住。」獨居生活,也要金錢來支持的。

共用浴室 女子憂洗澡被偷窺

「關注基層住屋聯席」組織幹事 Tommy指出,現在愈來愈多女性獨居劏房。

獨居於劏房的女子往往在生活上遇到很大的困難,「關注基層住屋聯席」組織幹事 Tommy表示,現在愈來愈多女性獨居劏房。年輕女子都傾向租住新裝修,租金較貴的劏房,而年紀較大的女子,則傾向居住在環境較差,租金較便宜的劏房。

Tommy又說,現時獨居劏房的女性大多都是年紀相對較大,獨居原因大多都是失婚,或配偶是內地人未能到香港定居。這群女性因獨身而收入超過入息上限,未能申請公屋,「佢哋大多都因婚姻破裂,比較悲觀,極需情感支援。」

此外, Tommy曾服務一些個案,都因「女性」的身份而面對極大的不便。例如他曾接觸一個女街坊,住在沒有獨立洗手間的分租房,和數名男長者共住。每當去洗澡時,總覺得有人盯着自己,令她感到非常尷尬。久而久之,她習慣每天到體育館洗澡,然後到夜深時分才回家。另外, Tommy又見過有女生獨自一人居住在天台屋,廁所位於屋外,晚上如廁時極不方便。

撰文:黃心悅、艾馬、程志康

攝影:韋平、王晴、鄭樹清

news@nextdigital.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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