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哲學角度看,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新世界、新大國和新中東既非昨天之複製,也非明天之鏡像,因為着實已經、正在並且還將發生變化,由此引發的力量與關係格局、體系與秩序態勢都呈現明顯的不確定性和強烈的可塑性。抽離具體議程來梳理美國與中東關係,也許比條分縷析拜登此行得失更有深遠意義。
首先,世界是新的。今天的世界處於百年未遇大變局、新冠疫情大流行、俄烏衝突大博弈的三重疊加岔路口,全球化進程遭遇嚴重挫折,大國合作進入歷史低潮,世界經濟全面下沉,國家關係脆弱易變,國際秩序混亂失穩,多數國家內憂外患……一言以蔽之,世界進入現代版的春秋戰國時代。在此背景下,中東只不過是紛亂江湖的邊緣和配角,是少有的可以預判不會引發世界大戰的「雞肋地帶」。
其次,大國是新的。二戰後形成的雅爾塔體系,確定大國共治的基本架構和法理基礎,達成以聯合國為平台、聯合國安理會為中樞、中美蘇英法五大國為核心的決定戰爭與和平的運行規程。但是,諸大國今非昔比——英法早已成為中等體量國家,美國走過巔峰呈現下坡態勢,蘇聯繼承者俄羅斯不僅經濟總量位居三流,軍力也有所下降,中國則逐步進入由強趨盛的上升軌道。對中美俄三大國而言,中東的價值和分量也呈現新表徵:美國消極維持存在,俄羅斯重點經略,中國逐漸進入佳境。
其三,中東也是新的。大國對中東的長久偏愛已被其他熱點移情,大國在中東的投入也在量入為出。中東的傳統地緣博弈依然是主體敍述和主流話語,但是,本土各大玩家已階段性精疲力竭,舊式恩仇正在消解演變,身份政治纏鬥疲軟退潮,新的縱橫捭闔正在演進。中東之新還在於,乍一看總體風平浪靜,細一看和平與發展的根本性共識並未達成,只是大國日益退為配角,區域力量擢升為主唱。
梳理了這些大變化,再來分析何以拜登中東之行無足輕重。冷戰結束後,美國與中東,從未如此薄情寡義且味同嚼蠟。克林頓兩任期間,幾乎把主要精力都投入中東和平進程,也取得重大斬獲;小布殊兩任期間,中東既是「民主化改造」的核心區域,也是美國試圖藉助兩場戰爭改寫地緣面貌的主要戰區;奧巴馬兩任期間,雖已啟動戰略收縮,但也視中東為戰略與外交基石而僅次於歐洲;特朗普雖在位僅一任且加快收縮,但畢竟把首訪殊榮贈予了中東。拜登此行姍姍來遲,時間和空間都排在歐洲和亞太之後,無人相信他重視中東。
反觀中東國家,也日益不把美國當回事。不僅因為美國實力下降,投入減少,資源回捲,還在於美國相當靠不住,其他大國的存在感反而逐步上升和增強。自2005年沙特國王阿卜杜拉改變習慣,不再將首次域外訪問標定美國而是拐向中國後,諸多中東領導人履新後也都將美國排除首訪之列。同時,隨着俄羅斯依託石油財富重返中東,美國盟友寧可在美俄間踩高蹺,也不願把所有雞蛋都放在美國籃子裏。至於宿敵伊朗,一直告誡美國「有多遠滾多遠」。
美國與中東漸行漸遠,還可盤點幾任美國總統政治遺產來旁證。克林頓有力推動了和平進程,包括見證巴以簽署奧斯陸協議,促成約旦和以色列媾和;小布殊繼續推動巴以「兩國方案」和平路線圖,還顛覆薩達姆政權而改變伊拉克權力結構;奧巴馬積極與伊斯蘭國家和解,達成伊核協議並領導60多國圍剿「伊斯蘭國」武裝;特朗普打破政治禁忌將使館遷往耶路撒冷,推出「世紀協議」並促成阿拉伯四國與以建交,還從海灣產油國敲走鉅額軍費和投資。
即便拜登任期剛開始,但已很難想象他會在中東實現前任那樣的外交、軍事建樹而留下可觀政治遺產,因為他心猿意馬,作為跛腳鴨式總統也着實無心無力。關鍵在於,拜登政府的戰略重點是歐洲和印太,戰略伙伴是歐洲和印太國家,戰略訴求是少花錢而維持美國霸主地位。而在慣看雲詭波譎、滿腹雜貨商盤算的中東梟雄們看來,有奶才是娘,美國不仁,我自不跟。
拜登此行註定不會有重大斬獲。以色列內部爭鬥如火如荼,政府垮台隔三差五,何況美以國家利益並不一致;巴勒斯坦位微言輕,只能做美國價值觀外交點綴換取支持而延緩被邊緣化態勢;至於曾被拜登辱罵為「賤民國家」的沙特,其領導人年初兩次拒接拜登「求助電話」,此番拜登放下身段為增長石油、維持制裁俄羅斯和遏制伊朗而來,背離沙特既定能源和外交政策,沙特政府肯定不會真心相許而為美國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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