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 11月，海航以較市場預期上限高一倍的 88億元，投得啟德第 1K區 3號地皮後，再先後以天價投得三幅啟德住宅地，並連成 L形。（林志謙攝）
封面故事
啟德地王等候發落 十九大定海航生死
去年十一月，海航以八十八億元天價購入啟德地皮，公司頓時在香港聲名大噪，之後它更耗資一百八十多億元，在四個月內連環購入啟德另外三塊地皮。這個中資巨人早已在環球瘋狂吞併資產，並將足爪伸延至香港地產市場，將樓價進一步推至「癲峰」。
然而，巨人的背後，海航早前突然被流亡海外的中國富豪郭文貴，踢爆有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紀委書記王岐山撐腰；巧合地，海航的香港地皮，近日即被爆融資遇上困難，若然發展不來一定影響香港樓價。隨着內地權力核心大洗牌，屆時不只王岐山的去向明朗化，海航的命運也會有所定案。一切還看十月中開鑼的十九大。
在中港操控至少十四家上市公司、旗下員工逾十七萬人、資產規模達到一萬一千億港元的海航，近月一連串被踢爆融資困難或交易告吹。最新的風眼，飛到來香港，《彭博》指，八家向海航提供短期貸款購買啟德地皮的銀行，最少四間已決定不再為十一月到期的短期債項再融資，亦不打算再提供新的建築用貸款。海航集團的首個短期債項，將於十一月到期，迫在眉睫。貸款額為三十五億元，據知三間貸款銀行之中，有兩間已經決定不會再融資。而其他跟項目相關的短期貸款，將分別於一八年一月、二月及六月到期。
海航先後在啟德掃入了四幅地，最早一幅在去年十一月投得。記者在本週一到啟德航拍，發現此四幅地都毫無動靜，一點大型動土的跡象都未見。本刊再翻查這四幅啟德地皮的按揭文件，發現貸款分別由東亞銀行、上海商業銀行、星展銀行香港分行及興業銀行香港分行承造，金額由二十二至三十五億不等，佔地價比例由接近三成至四成七。據地產界人士指，通常建築按揭（ building mortgage）都是佔地價五成左右，若然地價較預期高，按揭金額比例便會下降。
王岐山角色
不過，這四份文件沒有披露年期及息口等資料；律師鍾卓成指，雙方應該有另一份文件，包含更多借貸細節，而外人是較難知道，「多數唔會寫喺嗰度（建築按揭），佢哋之間應該仲有個 loan agreement或 facility agreement，披露更多貸款細節，呢啲細節好多時都有啲商業秘密喺裡面，所以外間人睇唔到銀行同借款人的細節。」
究竟銀行會否為海航繼續提供貸款，這幾個月正是關鍵時刻。事關海航的背後老闆，身份敏感。今年四月，流亡海外的中國富豪郭文貴接受美國之音訪問，爆料指中央政治局常委、中紀委書記王岐山，實為海航靠山，其妻姚明珊和她的姨甥姚慶，都持有海航股份。王岐山的岳父是中共元老姚依林，曾任國務院總理。雖然郭文貴的訪問進行了一半，據說即被中國外交部強烈要求而終止，但這個外洩的「內幕」哄動一時。兩個月後，海航發聲明反駁，指集團單一最大股東，為海南省慈航公益基金會，並無任何內地官員及親屬持股。而海航亦指郭文貴誹謗侵害集團聲譽，決定起訴郭文貴。
郭文貴最大的指控，是指王岐山家族斂財。他列出了海航董事長陳峰、執行董事長王健等人名下有關的公司，以及王岐山家人持有公司之間的關連，指有關的私人公司掌控財富達二十多萬億，而海航至少有四萬億資金流向王岐山家人賬戶。他又指姚慶在中國國內及海外各大銀行至少擁有數十個賬戶，賬戶餘額總值接近七十億美元，其中在中國建設銀行的存款餘額最多。王岐山家族在美國持有多幢豪宅，其中三幢同樣位於加州矽谷薩拉托加（ Saratoga）一條叫「 10 Acres Rd」的路上，有兩幢市值分別約二百五十六萬美元（約一千九百九十二萬港元）及約二百七十六萬美元（約二千一百四十七萬港元），登記公司的持有人，與王岐山的妹夫孫鳳山姓名拼音相同。
十九大關鍵
經郭文貴爆料後，王岐山的去向惹來無限揣測。其中最觸目的，是他在快將於十月中舉行的十九大，會否被踢出政治局常委名單。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黨內打貪時，王岐山提供不少幫助，因而得習近平力挺，分析形容兩人不只是主僕關係，更是盟友關係。官媒新華社在七月亦以「郭文貴海航爆料真相調查」為題，一個月三度反擊郭文貴爆料，跟以往中共高官遇此情況採取的措施——保持沉默或選特定的海外媒體為自己婉轉辯白不同，顯示王岐山獲得習近平的支持。
不過，王岐山今年已六十九歲，符合「七上八落」（六十七歲續任、六十八歲退休）的不明文規例，不續任傳聞仍甚囂塵上。八月尾，日本《讀賣新聞》引述「多名接近中共政權或外交界的消息來源」指，中共在北戴河會議中已決定了最新政治局常委的七人名單，當中不包括王岐山，指他很可能將遵照六十八歲退休的慣例卸任。報導又以早前中國工程院院士朱英國的遺體告別儀式中，中共政治局七常委中唯獨王岐山沒有表示哀悼，引證王岐山將不獲留任十九大。不過，在報導刊登當天，王岐山又現身北京八寶山殯儀館，出席中共前高級幹部安志文的喪禮。王岐山的去留，是十九大最焦點的事。
海航大展拳腳
一直以來，海航被指背後有大靠山，才能做到順風順水，兼且獲銀行貸款大力支持。海航過去在環球瘋狂掃貨，於上年買入希爾頓集團兩成半股份、購入倫敦金絲雀碼頭等，耗資近二千億港元。而海航除了把十多間上市公司的股份做抵押融資外，也大量抵押非上市資產，包括海航集團的股權、飛機、高爾夫度假村及車輛等。據知海航亦透過影子銀行獲取貸款，當中部分影子銀行的貸款利率，遠高於基準銀行利率或發債利率。自去年十一月起，海航大舉進軍香港地產，連環以高價奪得香港四幅啟德地皮，總地價超過二百七十億港元。
郭文貴在幾個月前曾接受訪問，指中資公司在香港買地，是「滲沙子」，第一是希望以大陸人「溝淡」香港人，第二是控制香港房地產市場，「他們（海航）買地的錢，未來一半的錢是從香港的銀行借貸出來的，香港銀行還不了錢，不就是跟內地銀行綁架了嗎，讓它大到不能倒，最後香港的金融被綁架了，老百姓也不敢和它鬥。」
只是在今年七月開始，經郭文貴爆料及內地嚴限走資，海航出現了「水緊」跡象。例如今年七月，海航旗下 REIT海航商業物業信託，原定八月在新加坡上市，集資近二十三億元，美銀美林為上市安排行。但由於美銀美林退出，海航須尋求其他投行作替代，今年九月，高盛又叫停海航集團旗下 IT公司文思海輝在美國的上市計劃，因為交易未能滿足高盛的內部盡職調查要求。《紐約時報》曾引述美國銀行（ Bank of America）內部電郵指，該行決定不再與中國海航集團進行生意往來。不過，海航後來回應指，美銀只是退出與海航集團旗下一家成員企業的相關業務，並非媒體所稱的「暫停與海航一切交易」。
啟德地王命運
香港人最關心的，自然是海航是否有足夠「水源」繼續發展啟德地皮。其中海航被譽為天價的第一幅地皮，正是由東亞銀行承造按揭。東亞在內地有生意，可謂港資銀行中的先頭部隊，一向在借貸上進取，但亦曾損手。一九九七年金融風暴下，王岐山調任廣東省委常委，協助省委書記李長春處理廣信事件，並決定將負債二十七億美元的廣東信託投資公司關閉，令很多外資銀行停止對內地金融機構的新貸款。當年東亞銀行對內地貸出款項總額為一百二十四億元，佔總貸款 14.9%。由於很多內地企業資不抵債，東亞銀行只能註銷（ Hair-cut）全部廣信公司的債務，加上註銷部分其他中國企業的債務，令銀行一九九八年的總利潤按年下降 56%。
冠域商業及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關焯照坦言，一旦銀行不繼續貸款予海航，銀行生意當然大減，但考慮到這是「高風險借貸」，一定會有所猶豫。他預計，若海航失去銀行的支持，以債冚債的方式，捱不到很長時間，最惡劣情況是屆時地皮將由銀行收回︰「等於銀主地，賣出去，很簡單！銀行無可能自己起樓，所以會找個買家，買家一定是地產商，第二個接手更好。可能賣出來的價，不知道會否如海航那麼貴，但我不相信會貴過海航。」
他估計，銀行絕不會等到最好價格才賣出地皮，最重要是快點收回錢︰「推論屆時的地價，會是計算海航買地時的估值上限，再加番這段時間樓價是升了多少。如果那時至今，樓價升了 5%，新地價就可能用當時估價最高上限， mark番高 5%。」以海航去年十一月，最早投得的啟德第 1K區三號地皮為例。當時市場估值上限為四十七億元，但海航出的天價是八十八億元，較估價上限高了 87%！而去年十一月至今，中原城市領先指數 CCL由 143.68點，升至上週的 160.95點，升幅為 12%。按此計算，若以當時估值上限四十七億元，加上期間樓價升幅 12%計，若現時銀行賣出該地皮，地價將會是約五十三億元，較海航的投地價低了四成！而海航後期投得的三幅地、可連成 L形，則較當時估價上限升了 24%， 8%及符合上限。
樓價一跌在所難免
當時的天價，被視為樓市指標價，既拉高其後發展商的投地價，亦成為了二手樓不斷升價的「護身符」。若然海航斷資金鏈銀行要賤賣土地，樓市隨時來一個大逆轉。不過關焯照認為是好事，「當時市場認為，如果內地不斷下來買地，香港樓價根本無可能調整，只會愈來愈貴。」關焯照直言，有轉變對香港是一件好事︰「港資地產商上半年投地，差不多被中資奪走了一半，現在反而可能重回正常經濟狀況。」
中文大學劉佐德全球經濟及金融研究所常務所長莊太量亦認為，因為國策問題，中資短期內都不會在香港買地，「在十九大前，為了整頓走資，中央差不多無所不用其極，所有走資活動都會叫停，包括王健林、海航，令銀行不借錢給他們。」同時，國內法例在香港不適用，國內銀行或中央銀行亦無可能直接給予香港銀行指令，「全部是銀行自願執行」︰「國內就跟香港銀行講，你有這些個案，你處不處理？不是法律，只不過如果你不處理……滙豐都會處理，它在國內都有業務。你不跟隨都可以，不犯法，但比較難在內地做生意囉！」
避走資銀行成驚弓之鳥
「佢哋幫人洗黑錢，喺中東洗幾千億。我唔係洗黑錢，就無端端被 cut戶口！我覺得很大機會係前線誤判我，係唔公平！」從事澳洲人造石貿易三十多年的陳國安（ Peter），三個月前突然遭滙豐銀行取消用了長達三十年的戶口，令 Peter氣憤的是滙豐無任何解釋及事前通知，更投訴無門。
Peter三十多年來都是滙豐擁躉，四、五年前開始，公司擴展至內地市場，賺人民幣。去年公司生意額約一千萬元，其中三百萬元來自內地。 Peter處理人民幣的做法，一向都是內地客戶經過現金或轉賬至他的中國工商銀行戶口，他再透過本地找換店兌換成港元，找換店再直接匯入 Peter的滙豐卓越理財戶口，每月轉賬兩次。四、五年來一直相安無事，直到今年四月， Peter開始收到滙豐來電，查詢有關交易︰「他只是簡單問︰『陳生，你有這些現金存入戶口』，我已經解釋，都是我和中國客戶的交易。」 Peter亦向銀行表示，如果有其他問題，他願意提供更多資料。
當他以為事件告一段落時，兩個月後 Peter在商場購物，打算用卓越理財信用卡，但無法使用。一星期後連轉賬都做不到。他馬上到滙豐查詢，職員說，是總行方面凍結他的戶口，「都係暫時 temporary suspended」。豈料六月二十七日，他收到滙豐寄來的信件，指三十天後將結束他的卓越理財戶口及信用卡。 Peter晴天霹靂，強調自己完全符合卓越理財戶口條件，現金及股票總值維持超過三百萬元，遠超過要求的一百萬元，並無欠債記錄，中央個人信貸評估為 99.98%還款率。一個戶口用了三十年， Peter的水電煤、信用卡等日常開支，均用滙豐卓越理財戶口轉賬。眨眼間，滙豐在未有通知他的情況下凍結戶口，令他未能自動轉賬，部分分期付款的項目需要處理，而他早前發出的支票，亦無法過數，對他造成極大不便。
直到七月二十一日， Peter終於「被迫」去銀行即時取消戶口，把戶口內的金錢提出。上月， Peter曾兩次去信滙豐投訴，惟對方回覆指「根據信用卡持卡人合約第 11d條款︰本行可隨時終止或暫停閣下的信用卡而無須給予閣下預先通知或任何理由」，在一般戶口條款及細則第 1.8.1（ b）項亦提到，銀行可給予或不給予通知或理由而終止服務或戶口；又指銀行在結束戶口前三十天已寄信通知。大石責死蟹， Peter投訴無門。
中資海外投資觸礁
2017年 9月
巿傳海航啟德地產項目中的三十五億元貸款將於十一月到期，有數間銀行不打算為貸款再融資。
消息指，高盛叫停海航集團旗下 IT公司文思海輝在美國的上市計劃，因為交易未能滿足高盛的內部盡職調查要求。
2017年 8月
海航去年四月宣布以大約 2億英鎊收購英國貨幣兌換運營商 ICE。當資本管制規定出來時，海航需要申請監管批准，但需花一段時間。
海航去年四月收購卡爾森酒店集團，其中包括卡爾森持有的瑞德酒店 51%股權，去年底才進一步宣布提出對瑞德酒店的全購要約。消息人士指，海航以每股 34.86瑞典克朗強制收購瑞典瑞德酒店集團餘下 49%股權同樣觸礁。
2017年 7月
海航旗下 REIT海航商業物業信託，原定八月在新加坡上市，集資近 23億元，由美銀美林安排上市。但由於美銀美林退出，海航正尋求其他投行作替代。
消息指，海航旗下海航實業（ 521）計劃以 76億元收購新加坡物流公司 CWT，協助有關收購融資的銀行對海航的情況提出疑慮。
海航旗下的北京喜樂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對 Global Eagle Entertainment Inc的投資計劃，因未能獲得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的批准而終止。
撰文：黃嘉慧、王敬蓮
攝影：財經組
news@nextdigital.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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