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制派甩轆離場,令政改方案僅八票支持、遭泛民大比數否決。無按中央指令投票的葉劉淑儀、譚耀宗和葉國謙,隨時「人頭落地」。
封面故事
「等埋發叔」露底 北京清算五大廢柴
撬票失敗,北京轉而部署政改方案獲高票支持卻被否決,順勢向泛民展開「票債票償」的追擊行動,遭三十三名忽然擅自用腦的建制派議員拉隊離場搞砸,震驚中南海。中央政府訂下政改框架遭地方政府否決,成為習近平上台後對港政策的最大污點。
這齣鬧劇的始作俑者林健鋒,事後解釋是等待抱恙趕返立法會投票的經民聯黨友劉皇發,其他盲從附和議員更諉過「意外」、「欠缺溝通」、「跟大隊」等理由,令北京怒不可遏,誓要追究到底。
罔顧中央最高指令、自把自為的林健鋒,以及協調建制派行動不力的民建聯葉國謙固然罪無可恕,事後言行頻頻失分的新民黨葉劉淑儀、對統籌建制派有責任的中聯辦主任張曉明和特首梁振英,亦同樣面臨北京秋後算賬,不排除日後有人須「人頭落地」,政治前途一朝盡毀。
經過連日互相攻訐和卸責,一群建制派「哀兵」本週三開會檢討「等埋發叔」事件,並研究改善協調機制。同樣等候北京發落的中聯辦主任張曉明,翌日晚上跟建制派議員茶聚,部分獲邀者預料,屆時張曉明將闡述北京最新立場。
由於「世紀大甩轆」大大影響未來針對香港的部署,北京為此大發雷霆,務必揪出罪魁禍首,追究到底。向來緊跟阿爺指令的梁振英,一直不敢押注力挺離場的議員,僅重申他們一直支持政改。本週二他亦沒有回應三名身兼行會成員的議員林健鋒、葉劉淑儀和李慧琼,如何再取得市民信任。
三十三名建制派議員闖下彌天大禍,有負北京交託營造政改方案得到立法會多數支持票的「硬任務」,犯錯後表現最令人側目的,是新民黨主席葉劉淑儀。上週四「等唔到發叔」後,她走出會議廳後全程黑面,對急趕回來的劉皇發怒目相向,拋出一句「佢(民建聯)係建制派黨鞭」,變相默認新民黨是「民建聯B隊」,事後被批評全無政黨掌舵人風範及自由意志。
葉劉四失 政途暗淡
失言後急謀補救的葉劉,立即放下硬朗形象,翌日出席電台節目時哭訴「我好想投呢一票」,豈料搏同情不成,更被網民翻舊賬,指她三年前也曾揶揄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公開落淚,企圖「鞏固民望」。剃人頭者,人亦剃其頭。
葉劉淑儀一錯再錯,最終或令個人政治前途一鋪清袋。有曾向北京摸底的左派元老對本刊稱,中央對葉太無投票後連日言行,感到極為意外和失望,認為她缺乏承擔,「人哋叫你走你就走,中央指令你又唔執行,政治水平點解咁低劣?佢只係不斷將責任推給其他人,試問如果俾佢做特首,點可能團結建制派去管治香港?」
立法會主席曾鈺成週日出席一個公開活動時,借談論領袖特質暗諷葉太:「出色領袖適當時候做適當決定,可以詢問其他人嘅睇法,但唔可以將決定推俾其他人。」
政改一役前,政界普遍看好葉太可透過一千二百人特首選委會入閘參選,伺機再上一層樓。被北京委派來港收風和放風的中間人稱,經此一役,她親手將「爆冷當選」的奢望粉碎,就算兩年後爭取建制派提名,難度也勢必大增,「俾佢去跑,中央都唔會俾佢贏。」
葉太過去也曾被視為下屆立法會主席,甚至梁振英一旦連任後的政務司司長人選,但該名左派元老認為,葉太今次言行犯眾憎,難望爭取建制派支持擔任立法會主席,梁亦有充分理據拒絕她加入管治團隊。賠上個人政途,葉劉一手創立的新民黨,亦可能因她的失誤而受拖累。
田二少發炮搏上位
為免建制派分裂加劇,北京上週曾下令「封口」降溫,但新民黨副主席田北辰繼續炮轟當日投票者,矛頭直指胞兄田北俊,後者以「指控荒謬」回敬胞弟,田北俊的自由黨黨友周梁淑怡也搭腔嘲諷田二少「用用你的腦袋吧」。
緣何田北辰不斷高調反擊?有建制派中人分析,田二少和葉太只是利益上的結合,眼見一向強勢的她,如今政途忽轉暗淡,倘若新民黨未來兩次選舉失利,有人自可更上一層樓。「如果北京唔再祝福葉劉,田二少上位做新民黨主席,其實未嘗唔可能,所以佢咁勇可以理解。」
林健鋒難保雙料議席
多名建制派中人埋怨跟大隊跟出禍,「等埋發叔」始作俑者、經民聯副主席林健鋒成為眾矢之的。除了遭葉劉淑儀點名要負最大責任外,有份帶隊離場的民建聯元老譚耀宗,事後直言當初拖延表決時間的構思,完全是林氏的建議,擺明要拉經民聯一同揹黑鍋。
一念之差頓成箭靶,林健鋒迅即補鑊,包括同日由經民聯主席梁君彥親到中聯辦解畫;他亦不斷為錯誤「耍冧」,除透過 WhatsApp群組向建制派議員道歉後,上週五在立法會會見記者時,至少五次公開致歉,更一度哽咽及眼泛淚光。
然而,連串行動始終難挽敗局。有總商會會員最近向政商界人士發出短訊,批評林身為總商會代表,在政改表決失職,表現無能,要求問責;總商會高層一直沒有公開力撐他。該會常務副主席吳天海週一出席午餐會後表示,對政改未能通過感到失望;政商界近日流傳總商會理事、裕華國貨董事總經理余鵬春和自由黨山頂區議員陳浩濂,有意趁林氏弱勢,明年選舉欲取而代之。
至於能否保住行會議席,由於林健鋒是三名無投票行會成員中受壓最大,不排除一男子需要自保時,或要求他自行了斷。
葉國謙入行會無望
林健鋒擅自策動「等埋發叔」,無按北京最高指令行事,身兼民建聯黨鞭及建制派「班長」的葉國謙,首先站起來並揮手示意其他議員離場,對北京來說,所犯錯誤同樣嚴重。工聯會黃國健批評建制派犯了低級技術錯誤,矛頭直指葉氏,「『指揮者』無事先打好招呼,就倉卒作出離場決定,佢哋當時有責任確保有足夠嘅人離場呀!」田北俊踩得更盡:「如果你當佢兩位(葉國謙、林健鋒)係建制派領導,我嘅評論係佢哋一廂情願,我無當過佢哋係領導。」
作為建制派「班長」,葉國謙經常在立法會表決前作出拇指向上或向下手勢,指示各建制派議員的投票取向,但他近年的表現備受其他保皇黨質疑,最顯著例子是去年十月「漏招」,引致立法會財務委員會轄下工務工程小組和人事編制小組,被泛民成功奪取主席職位,被建制派猛烈批評。
眼見同路人怨懟有增無減,葉國謙心知大勢已去。據悉,他已主動表明願意退位讓賢,兼任行政、立法雙料成員也願望成空。事緣李慧琼接替譚耀宗出任民建聯主席後,黨內領導層屬意其行會職務改由葉國謙擔任,但「甩轆」事件發生後,北京及建制派不少人覺得葉不適合出任此職,愛國愛港圈子更傳出,有人要勸退葉的消息,黨內年輕一輩不滿他堅拒讓位,明顯有人不想他再角逐下屆立法會議席。
譚耀宗本週一出席電台節目時,以「只是傳聞」回應以葉代李的安排,間接地宣判葉未能進身行會的「死刑」。
張曉明難逃北京追究
建制派台前演出荒腔走板;但負責幕後統籌建制派的中聯辦,在中南海部分人眼中更是罪無可恕。據了解,政改方案被否決後,西環官員非常忙碌,剛過去的週末亦加班開會,務求盡快向北京提交報告,解釋今次嚴重失誤。
政改表決前夕,三名京官在深圳會見立法會議員,張曉明提出「票債票償」恫嚇泛民,結果建制派犯下低級錯誤,票債票償反成為泛民反擊的理據。消息人士透露,根據北京初步研判,今次是○三年七一錯判五十萬港人上街倒董後,中聯辦所犯下最嚴重的錯誤,張曉明更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習近平將通過政改『硬任務』,交託俾中聯辦,張曉明作為駐港機構最高負責人,無可能唔盡力確保高票支持政改。」
當年低估七一上街人數後,北京不斷派人南下收風,中間人近日亦四出打探,最特別的是詢問針對中聯辦的問題,例如「中聯辦是否需要負責任?」、「中聯辦是否需要重整架構?」甚至有人提出「中聯辦是否需要取消?」明顯見到北京考慮全面整頓西環。
梁振英連任添變數
西環揸弗人蒙塵,中環領導人亦未能安枕。張曉明只是北京幕後操控建制派的代理人,梁振英才是站在台前團結建制派陣營的核心,但他上任快將三年,建制派經此一役,證實只是一盤散沙, 689既做不好團結工作,北京看在眼裡,不滿之情可想而知。
後政改時代的重點,不少人聚焦北京是否全力支持梁振英連任。中間人向本刊透露,早在政改表決前約十天,從北京多個派系不同渠道得悉,他們都眾口一辭,表明中央高層支持梁振英,對其所作的評價是「錚錚鐵骨」,幾可肯定能順利連任。
然而,眼見這一場震驚中外的「政改大龍鳳」後,北京部分官員提出香港特首始終有憲制的角色和責任。況且,事件不單重挫建制派,也勢必加劇各黨派撕裂,連鎖反應會令梁班子進一步捱打。北京有人已建議重新研判,梁振英是否適合多做一屆特首。
近年被視為親梁陣營的《信報》,本週一發表題為「下屆特首人選未必原地踏步」的社評,提及「即使兩年後照舊是一千二百名選委會成員決定特首誰屬,他們不得不考慮一點,下任特首會不會讓早已兩極化的社會進一步撕裂下去?」、「換言之,二○一七年的特首不排除是一張新面孔——如果中央政府也覺得新人事新作風有助化戾氣為祥和的話。」政圈中人關注到這篇社評,是否有為北京試水溫的用意。
梁振英及張曉明會否受建制派「甩轆」拖累,仍是未知之數,本週三在北京展開的全國人大常委會例會,或許會看到一些端倪。
等待發叔的大半個鐘
政改方案表決戰,「班長」葉國謙除負責協調建制派出席人數外,還要應付人民力量陳偉業的突襲。陳偉業早已揚言,若建制派「玩嘢」,欲將會議拖延至週五早上,便提出中止待續會議,「拉布」至星期五晚,讓更多市民下班後趕往立法會外聲援。
為了防止陳偉業(大嚿)隨時出招,建制派早有共識,盡量消耗泛民主派的發言時間,大部分人決定「等大嚿講完先發言」,以便有效掌控會議結束時間,建制派議員不斷利用 WhatsApp群組互通陳偉業的動向,包括理論上應保持中立的立法會主席曾鈺成。
上週四中午十二時零二分,工黨張國柱發言完畢,泛民的「子彈」僅剩民主黨涂謹申、公民黨陳家洛、民協馮檢基和陳偉業,形勢被動;相反建制派尚有廿多人可隨時發言。曾鈺成隨即詢問:「有無其他議員要發言?」部分建制派議員將目光投向安坐會議廳的陳偉業,他卻未有舉手示意發言。
雙方留力守尾門
陳偉業對本刊憶述:「如果我講埋嘅話,跟住佢哋(建制派)想用任何方法拖到星期五朝早都得。我諗住隨時犧牲發言機會,保留番控制會議嘅彈性。」同場的謝偉俊亦打算為建制派「守尾門」,遂同樣保持緘默。五秒後,由於無議員示意發言,曾鈺成便邀請官員作總結發言。
眼見表決在即,林健鋒離開會議廳,致電仍在九龍塘住所的劉皇發。
「政改三人組」林鄭月娥、袁國強及譚志源相繼發言,惟當時建制派的 WhatsApp群組,無人提及劉皇發,僅得葉國謙十二時二十二分發出的訊息:「健波速返」,催促保險界議員陳健波回來投票。林健鋒當時仍未知驚,還向會議廳外的記者稱劉皇發正趕回來立法會,「相信趕得切。」
十二時二十七分,譚志源發言完畢,建制派毫無動靜,曾鈺成宣布將議案付諸表決,惟劉皇發仍未現身,後來他聲稱在尖沙咀遇上塞車。為時五分鐘的表決鐘響起後,林健鋒開始焦急,不時出入會議廳,其間又與民建聯譚耀宗密斟。表決鐘響了四分鐘之際,林健鋒忽然以「我哋想再討論一下」為由,要求休會十五分鐘。會議廳內立即「吓」聲四起,曾鈺成以議案已付諸表決為由拒絕。
表決鐘僅剩三十三秒。林健鋒此時望向身後的葉國謙,對方思量十五秒後,便率先站起來,大叫:「我哋行出去一陣先!」林健鋒則喊:「等埋發叔返嚟投票。」正當建制派「七國咁亂」之際,陳偉業隱約聽到他們欲「等埋發叔」,「我哋研究過會議規程,預咗佢哋(建制派)基於某啲理由,隨時會製造流會。」
泛民阻止點人數
根據議事規則,若點名表決時在席議員不足三十五人,表決即告無效,會議將繼續進行,屆時如有人提出點算人數,則須響鐘十五分鐘傳召議員到場,如仍不足法定人數,便告流會。為免協助建制派製造流會,單仲偕、涂謹申、陳偉業等泛民議員先後大嗌,阻止工黨何秀蘭向主席提出點算法定人數。
正當曾鈺成因何秀蘭的要求而暫停表決之際,公民黨郭榮鏗站起來要求曾鈺成繼續會議及投票,「嗰陣我數過,會議廳內係夠人投票,所以我起身催促佢(曾鈺成)付諸表決。」曾鈺成遂向立法會秘書處確認會議廳有足夠法定人數,獲對方肯定後將議案付諸表決。
更重要的是,自由黨五名議員、工聯會陳婉嫻、工業界議員林大輝及陳健波均稱聽不到離場原因而決定留下,會議廳內既有三十七名議員,無論如何也要繼續會議及投票,造成建制派的慘敗結局。
佔領運動緊箍泛民反對票
政改方案表決結局塵埃落定,針對泛民主派的陰謀論,在投票結果顯示在電子熒幕的一刻,如同宣告不成立。「箍票」最終成功,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蔡子強分析,泛民於表決前採取「 N日一聯署」策略,僅是因應當時時局,用以應對北京及港府的姿態,「部分泛民最後都唔簽啦。」
反而佔領運動對溫和泛民構成壓力,讓票「箍」得更緊。蔡子強稱:「經過一個咁大規模嘅群眾運動,泛民一啲人士考慮轉軚嘅時候,會擔心運動釋放出嚟嘅能量反彈番轉頭。」但他認為,政改難產的主因仍是北京的強硬態度,逼得溫和泛民毫無空間轉軚,「由八三一到依家,基本上北京係寸步不讓,我相信即使係啲溫和泛民都覺得好難啃得落,同埋搵唔到一個理由去說服自己啲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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